苏亦承争取来的资源和帮助,如同及时雨,给金饰村的重建工作注入了强劲的动力。
第一批水泥和钢筋运抵那天,几乎全村能动弹的人都聚集到了临时开辟的物资堆放点。
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象征着希望的材料,村民们脸上露出了洪水过后第一个真切的笑容,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苏亦承带来的两位建筑师朋友也如期而至。
他们是典型的都市精英,穿着冲锋衣,带着专业仪器,与村庄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态度却十分谦和务实。
他们仔细勘察了溃堤的河段和受损的房屋,给出了专业且符合当地实际情况的修复方案,并手把手地指导村民们如何安全有效地施工。
苏亦承也跟着忙前忙后。
他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于陆文生房间里的“客人”,而是实实在在地融入了重建的队伍。
他帮忙整理清单,协调物资分发,甚至在一些技术性不强的工作上搭把手。
虽然他干的活计远不如村民们熟练,那份认真和投入却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好感。
陆文生的伤势也在稳步恢复。
拆线后,虽然左臂还不能用力,但下床慢慢走动时已经不会牵扯伤痛。
他迫不及待地走出了空山庄园,重新踏上了这片他熟悉的、正在艰难重生的土地。
他走到河堤上,看着村民们按照专家的指导,热火朝天地搅拌水泥、搬运石块、加固堤基。
天渐转凉,汗水依然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号子声和铁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力量感。
苏亦承正和毛豆一起,帮着拉测量线。
他卷着袖子,裤腿上沾满了泥点,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阳光直射下来,他微微眯着眼,神情专注。
陆文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本该在另一个世界里发光发热的人,此刻却在他最熟悉的土地上,为他守护的村庄流汗。
一种混杂着骄傲、心疼和难以言喻的幸福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充盈、膨胀。
苏亦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隔着忙碌的人群望了过来。
看到陆文生站在那里,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毫不掩饰的、带着阳光温度的笑容。
他朝陆文生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这边很快就好。
那一刻,陆文生觉得,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远去,只剩下苏亦承那个明亮的笑容,和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晚上,回到空山庄园的房间。
苏亦承打来热水,帮陆文生擦拭身体。
这是陆文生受伤以来,他们之间已经形成的默契。
起初陆文生极其不自在,总是僵硬得像块木头,但在苏亦承坦然又细致的动作下,他也渐渐放松下来。
温热湿润的毛巾滑过皮肤,带走一天的疲惫和灰尘。
苏亦承的动作很轻,很专注,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
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陆文生的脊背或腰侧,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水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煤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暧昧地交叠着。
“今天感觉怎么样?累不累?”苏亦承一边帮他擦着后背,一边低声问。
“不累,看着大家干活,心里踏实。”陆文生低着头,感受着身后温柔的力道,声音有些闷。
苏亦承轻轻“嗯”了一声,手下动作不停。“堤坝的基础加固进行得很顺利,照这个速度,在主汛期再次来临前,应该能完成险段的修复。房子那边,几户塌得最厉害的,也开始打地基了。”
他在向他汇报,用一种平等的、并肩作战的姿态。
陆文生心里暖融融的。“辛苦你了。”他说,“还有你的朋友们。”
“他们也很受触动,”苏亦承笑了笑,“说在这里看到了城里看不到的守望相助。”
擦拭完毕,苏亦承帮陆文生换上干净的衣物。
在他给自己系扣子的时候,陆文生闻到了他发间淡淡的汗水和阳光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清冽的气息。
一种强烈的冲动,让陆文生抬起了没受伤的右手,轻轻环住了苏亦承的腰,将头靠在了他的小腹上。
苏亦承系扣子的动作瞬间僵住。
陆文生这个动作,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像一只终于收起所有尖刺、露出柔软肚皮的刺猬。
苏亦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
他放下手,缓缓地、更紧地回抱住陆文生,手指插进他粗硬的短发里,轻轻摩挲着。
“怎么了?”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陆文生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了手,耳根泛起熟悉的红晕。
有些话,或许不必说出口。一个简单的拥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苏亦承看着他害羞却又勇敢的模样,心底的爱意如同涨潮的海水,汹涌澎湃。
他克制住想要吻他的冲动,只是抬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他发烫的耳廓。
“睡吧,”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明天会更好的。”
是啊,明天会更好的。
村庄在复苏,伤口在愈合,而他们的感情,也在共同的守护和依靠中,日益深厚。
晚风穿过没有玻璃的窗洞,带来微凉的气息和田野里青蛙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