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叶建国在麻醉过后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叶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挣扎着想坐起来,被叶凡轻轻按住。
“爸,别动,好好躺着。”
“小凡,你怎么回来了?工作那么忙……”叶建国声音虚弱,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您都这样了,我还能不回来吗?”叶凡拿起棉签,沾了点水,小心地湿润着父亲干裂的嘴唇,“感觉怎么样?手疼得厉害吗?”
“还好,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叶建国看了一眼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强打起精神,“没事,医生说了,好好养着就行。你赶紧回去,别耽误了正事。”
看着父亲即使躺在病床上,首先担心的还是他的工作,叶凡心里一阵酸楚。他摇摇头:“我已经请好假了,陪您两天。”
他没有告诉父亲自己心中的怀疑,那只会增加老人的担忧和恐惧。安抚父亲睡下后,叶凡走到病房外,再次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次不是打给公安系统的熟人,而是打给了一个在省城开着一家小型信息咨询公司的大学同学——赵磊。赵磊为人活络,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人,做事也颇有门路,最关键的是,嘴严,可靠。
“磊子,是我,叶凡。”
“凡哥?稀客啊!听说你现在可是大领导身边的人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赵磊的声音带着惊喜和调侃。
“有件私事,想麻烦你。”叶凡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将父亲遭遇车祸的时间、地点、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摩托车无牌、监控损坏等疑点。
电话那头的赵磊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凡哥,你的意思是……这可能不是意外?”
“我不确定,但太巧了。我想查清楚。”叶凡的声音很冷,“你路子广,帮我摸摸底,看看事发前后那片区域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人看到什么。费用不是问题。”
“凡哥你这话就见外了!叔叔出事,我能帮上忙肯定帮!”赵磊一口答应,
“你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去清源,保证把事情给你查个底朝天。不过……凡哥,如果真不是意外,对方恐怕来者不善,你那边……”
“我心里有数。”叶凡打断他,“你只管查,注意安全,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明白!”
挂掉电话,叶凡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动用私人关系进行暗查,这已经有些逾越规则的边界了。但他别无选择。官方渠道很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搁浅,他等不起,也不能冒这个险。
接下来的两天,叶凡留在清源,白天在医院照顾父亲,应付着闻讯前来探望的亲戚、邻居和父亲以前的同事,晚上则守在病房,几乎彻夜不眠。
他表现得像一个寻常的、担忧父亲的儿子,对每个人都客气致谢,绝口不提任何关于车祸的疑点。
但他内心的焦灼只有自己知道。赵磊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时间的流逝让他感到不安。
周远山代表清源市委市政府前来探望了一次,带着果篮和慰问金,态度诚恳,言语得体。
他握着叶建国未受伤的左手,宽慰老人安心养病,表示市里一定会督促公安机关尽快破案。
叶凡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周远山。周远山的表情无懈可击,关切之情似乎发自内心。
但叶凡无法排除内心那个可怕的猜测——这一切,会不会与周远山有关?是因为自己之前没有在“老城记忆”项目上给予方便?还是因为魏省长对举报唐若雪一事的明确态度,触怒了某些人,从而招来了这卑劣的报复?
他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将所有的怀疑和冰冷压在心底,面带感激地送走了周远山。
父亲的情况稳定后,叶凡必须返回省城了。魏省长那边的工作不能长时间离开。
临走前,他再次叮嘱母亲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立刻打电话。他又私下给了赵磊一笔活动经费,催促他加快进度。
返回省城的路上,叶凡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父亲的伤情,未知的威胁,像两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清源市,眼神冰冷。
这座生他养他的小城,此刻在他眼中,充满了迷雾和危险。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追求仕途晋升的叶凡了。父亲的伤,在他心里点燃了一簇黑暗的火苗。他要知道真相,他要保护家人。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要用什么手段。
暗流,已不再仅仅是在他周围涌动,他开始主动地将手,伸向了那一片浑浊的水域。
回到省委大院,那熟悉的庄严肃穆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他依然准时上班,高效处理公务,陪同领导调研开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他变得更加警觉,更加沉默,也更加……渴望力量。不是为了虚荣,而是为了守护,和可能到来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