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她盯着那行新浮现的系统提示,呼吸没乱,手也没抖,只是把“黄芩”最后一笔写得更重了些。
北方边境异常人群聚集——这话听着像流民逃荒,可她心里清楚,北戎人不会无缘无故往南边凑。上回抓到的那个细作,供出的联络暗号里就提过“松脂味”的封蜡,那是他们马车专用的防锈油。现在系统突然再发预警,绝不是巧合。
她放下笔,从抽屉里翻出一卷旧地图,摊在桌上。这是去年治一个边军老兵时,对方送她的手绘路线图,标着雁门关到京城沿途驿站和水源点。她手指顺着北境线一路滑过去,停在几处山谷交汇口——那里地势窄,风大雪厚,若有人埋伏,极易引发群体感染。
正想着,门帘被人掀开。
萧砚走了进来,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粒,靴底踩在地上留下两道湿痕。他没说话,直接将一封密信放在她面前,封口用的是镇北侯府特制的黑蜡。
江知意拆开一看,眉头一点点压下来。
裴仲渊几个心腹早在半个月前就不见了踪影,原以为是躲进山林等风头过去,没想到竟一路北上,进了北戎境内。信里说,他们带去了三份边防布防图的副本,还承诺一旦北戎南下,便在京中策应,煽动百姓哄抢粮仓,扰乱民心。
“朝廷还没收到消息?”她问。
“刑部那边还在查账本上的假账,没人往军事上想。”萧砚脱下外袍搭在椅背,声音低,“我让影七连夜追这条线,今早才确认他们在北境露面,和可汗的人见过面。”
江知意把地图推过去:“你看这几个口子,风向常年朝东南吹,要是冬天打仗,士兵挤在营帐里取暖,吃喝共用一口锅,不出十天就能传遍全军。”
萧砚俯身看图,指尖点了点其中一处:“这里是必经之路,但地势险,大军难行。”
“可病菌不怕路险。”她抬眼,“你带兵能防明刀明枪,防不了暗地里的瘟疫。去年冬营里一场风寒死了六十多个新兵,就是因为有人咳嗽了三天没人管,最后整营都倒下了。”
萧砚沉默片刻,抬头看她:“你想怎么做?”
“先备药。”她说着已经起身走向药柜,一边念叨,“苍术、贯众、藿香、黄芩、甘草,这几样必须足量。小满!”她扬声喊了一句。
门外立刻跑进来个小身影:“师父!”
“去库房清点库存,把能用的清瘟丹都分装好,每包十粒,标上‘急用’字样。另外找云娘带学徒们做香囊,加雄黄、艾叶、白芷,每人两个,前线士兵一人一份。”
小满应了一声就要走,又被她叫住:“等等,再去拿五份药材单,送到城南那几家常供货的铺子,告诉他们现款提货,今晚必须送到。”
“是!”
孩子转身跑了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萧砚看着她忙而不乱的样子,忽然问:“你早就在准备了?”
“不是准备,是不得不想。”她回到桌前,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北戎人敢打这个主意,说明他们也知道我们内政不稳。这时候开战,目的不是占地,是搅乱。只要京城里一起恐慌,粮价飞涨,百姓闹事,他们的胜算就大了。”
萧砚点头:“所以我得尽快动身去边关,但在这之前,得先把内部稳住。”
“那你记住一件事。”她停下笔,认真看他,“别让士兵喝野外的雪水,融雪要用布过滤,最好煮沸后再加一点盐。营地要每隔两天换一次铺草,睡觉时头不能对着风口。这些规矩,你得亲自盯。”
萧砚看着她,忽然笑了下:“你还真当自己是军医了。”
“我不当谁当?”她瞪他一眼,“你那些大夫只会开些补气养血的方子,真遇上疫病连脉象都辨不清。上次那个染风寒的校尉,脉搏浮紧数,明明是外感风寒,太医院开出的方子却是滋阴降火,差点把人给拖死。”
萧砚没反驳,只说:“那你把这些法子写成册子,我让人抄了发下去。”
“我已经在写了。”她翻开旁边一本薄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避疫八条”,从饮食到起居再到应急处理都有。“但这还不够,我需要一个更快的办法。”
她闭上眼,心里默念:系统,如果北戎入侵导致大规模疫情爆发,有没有预防方案?
脑中界面微光一闪。
【检测到高概率群体性疫病风险,触发主线任务“抵御外敌”】
【经验值+100】
【技能树解锁:瘟疫预防方·古法避疫散】
一行字清晰浮现。
江知意睁开眼,迅速记下方剂组成:雄黄三钱、艾叶五钱、苍术四钱、白芷三钱、薄荷二钱。可制成熏条每日焚烧,亦可装入布袋佩戴胸前,或煎汤代茶饮,以增强正气,驱邪避秽。
她立刻提笔写下配方,又补充了几句使用说明。
“这个方子比清瘟丹更适合预防。”她把纸递给萧砚,“让士兵每天闻一闻熏烟,或者随身带着香囊,至少能挡掉一半的传染可能。”
萧砚接过看了会儿,问:“这真是你能想到的?”
“你觉得我是临场编的?”
“不是。”他摇头,“我是觉得……它太准了,像是早就存在。”
江知意没解释,只说:“有用就行。”
萧砚收起纸张,转而打开自己的布防图,铺在桌上:“我已经安排影七在通往京城的三条主路上设暗哨,凡是来自北境的商队或流民,一律先隔离观察三天,有发热咳嗽的直接送你这儿来。”
“好。”她点头,“还有件事——你上次从裴府‘借’出来的账册,里面有没有大量采购药材的记录?”
萧砚眼神微动:“有。硫磺、麻黄、附子,都是冬季作战常用的驱寒药,但他们买的量远超日常所需,而且付款的是匿名商户。”
“那就是他们在给自己备药。”江知意冷笑,“一边想让我们染病,一边又怕自己人扛不住,真是双面算计。”
萧砚沉声道:“所以这一仗,不只是战场上见胜负。”
“更是谁能撑到最后。”她接上话,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天色阴沉,风卷着碎雪拍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医馆后院传来窸窣声,是云娘带着几个学徒在赶制香囊。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低声叮嘱:“线头一定要打死结,不然路上掉了药粉就白费了。”
江知意看了一会儿,转身回桌前,继续修订手册。
萧砚坐在侧案翻阅密信,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他半边脸微亮,另一侧仍藏在淡淡阴影里。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屋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和偶尔翻页的窸窣。
不知过了多久,小满抱着一摞空药包跑进来:“师父!第一批香囊做好了,云娘师叔说让您过目!”
江知意接过一只看了看,布料是粗棉的,缝工不算精细,但结实耐用,里面药粉装得满满当当。
她点点头:“发下去吧,先给城门口值守的巡防队每人配一个,再送五十个去衙门。”
小满刚要走,又被她叫住:“等等,再拿十个送去沈老先生府上。”
小满愣了下:“沈医正?他不是……不太待见咱们吗?”
“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袖口沾了点艾草灰。”江知意淡淡道,“那是他自己偷偷抓了一把走的。既然用了,就得还个人情。”
小满挠挠头,还是接过去跑了。
萧砚听着这话,抬眼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转身那一刻。”她低头继续写字,“老人家动作慢,可拿东西的手很稳。那种稳,只有常年抓药的人才有。”
萧砚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江知意写完最后一行,合上册子,吹了吹墨迹。
“明天我就去城东新址,把隔离区先搭起来。万一真有病人送来,不能让他们进主馆。”
“我派影卫守着。”萧砚说,“你安心做事。”
她看了他一眼:“你也别硬撑。这次不一样,他们是有备而来。”
“我知道。”他站起身,披上外袍,“所以我不会给他们机会。”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纸页微微颤动。
江知意伸手按住,目光落在最新一页的标题上——《避疫章程·初稿》。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娘的声音响起:“姑娘,西街李婆子来了,说她孙子昨晚开始发烧,咳得厉害,不敢去别的地方,非要来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