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医馆后院的风铃还在轻晃,江知意正低头检查药柜里那包竖起来的软筋散,小满从外头冲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师父,不好了!西街口有人在说书,讲您用活人血炼药,连骨头都要熬成灰!好几个病人退了药,还不肯进诊堂!”
江知意没抬头,指尖轻轻抚过药包封口,确认没被完全拆开。她合上柜门,站起身:“谁在传?”
“一个穿灰袍的老头,带着个破鼓,说他是云游道士,昨夜梦见阴司判官点名,说您冲撞了地脉,要血祭百人才能平灾。”
她冷笑一声:“地脉?他倒是会编。”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云娘一脚踹开侧门,大步进来,手里拎着个还在挣扎的瘦高汉子:“抓了个尾巴,躲在药铺后巷偷听,鬼鬼祟祟的。”
那人衣衫还算齐整,袖口却沾着墨迹,腰间挂着一卷没写完的纸稿。
江知意瞥了一眼:“说书的同伙?”
云娘把人往地上一掼:“嘴硬得很,问什么都不说,就嚷着‘言论自由,官府也管不着’。”
“言论自由?”江知意走过去,蹲下,与他对视,“那你可知道,昨夜黑风寨三十多人被擒,供出幕后主使是谁?”
那人瞳孔一缩,立刻低头。
她没再问,直起身,对小满道:“去把三日前救回来的李家妇人请来,就说是她儿子发高烧,请她务必来一趟。”
小满应声要走,她又补了一句:“顺便把诊堂外的告示板擦干净,写上‘凡曾在我处就诊者,凭旧方领药半价’。”
云娘挑眉:“这招行得通?”
“谣言靠的是虚影,咱们拿真人说话。”江知意转身走向前厅,脚步不急不缓,“人越多信,就越怕真。”
半个时辰后,李家妇人抱着孩子赶到,一进门就跪下磕头:“江大夫,我男人今早醒了!大夫说他本该熬不过昨夜,是您那针救了他一口气!”
她声音大,诊堂里原本冷清的气氛顿时一动。几个原本要退药的街坊面面相觑。
江知意扶起她,轻声问:“你信我吗?”
“我全家都信!”妇人抹着眼泪,“要不是您,我男人早埋了,孩子也断了奶!”
江知意点头,抬手示意小满:“发凭证,今日本馆所有复诊病人,药费减半。”
人群开始松动。有人低声议论:“那说书的说江大夫炼蛊,可李家男人明明活过来了……”“我娘前日咳血,吃了江大夫的药,昨儿就能下地了,哪来的邪术?”
云娘在旁冷笑:“要真是妖女,还能让你们一个个健健康康地站这儿骂她?”
江知意没再说话,只站在台阶上,袖中系统悄然亮起:【舆情扫描启动,检测到七处信息源高度关联,关键词‘血祭’‘妖女’‘地脉’重复率超八成,判定为有组织散播。】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目光已落向街角一处茶楼二楼。窗边坐着个穿青衫的年轻人,正低头记着什么,笔尖飞快。
“记下来的人,才是真正的推手。”她低声说。
小满顺着她视线看去,压低声音:“要不要我去扯他下来?”
“不必。”江知意摇头,“鱼还没聚齐,网撒早了,反而惊走大鱼。”
她转身回医馆,刚迈进门槛,萧砚的贴身随从便从侧巷走来,递上一封密信。
信上只有三行字:
“李承恩已入城,藏身西市‘悦来居’后院。
昨夜派人在茶楼酒肆分发话本,内容含‘夜祭图’‘人骨方’。
隐卫已盯住,等您示下。”
江知意看完,将信纸揉成团,扔进炉膛。火苗一窜,纸灰翻飞。
她提笔写了两行字,交给云娘:“你去市集,扮成卖药婆子,找几个常在街口摆摊的老头,就说‘听说裴相倒台前,私吞了边关军饷,有人想用谣言盖住这事,把江大夫当替罪羊’。”
云娘一愣:“这话说出去,不怕惹祸?”
“祸早就来了。”江知意淡淡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这祸,换个方向烧。”
云娘咧嘴一笑:“行,我这就去,保准说得跟真的一样。”
江知意坐在医馆内堂,手指轻敲桌面。她知道,这场仗不在药堂,而在人心。
傍晚时分,消息传回。沈怀瑾亲自带了两名太医院老医官,登门求见。
“江姑娘。”沈怀瑾神色凝重,“今日街头所传,可有半分属实?”
江知意直视他:“沈大人觉得,我会拿活人炼药?”
沈怀瑾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份手札:“这是太医院三十年来所有疑难病症记录,其中七例,皆因‘无药可医’而记为‘不治’。可您三日内治好了三个。老夫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脉理辨症之法。”
他顿了顿:“若这是妖术,那我等毕生所学,不过蝼蚁爬沙。”
江知意没接话。
他将手札放在桌上:“明日,我将联合太医院十二位老医,联名上书,称您为‘医道圣手’。若有非议,我沈怀瑾,第一个站出来驳。”
江知意终于点头:“谢沈大人明察。”
沈怀瑾走后,小满从外头跑回来,气喘吁吁:“师父!西市茶楼打起来了!说书的和一个穿官袍模样的人吵上了,说他收了钱编排您,那人当场翻脸,被街坊围住骂‘缺德’!”
江知意嘴角微扬:“火候到了。”
她提笔写了一封短笺,封好,递给小满:“送去侯府,亲手交到萧砚手里。”
小满刚走,禁军统领便带着一队兵士登门,手持黄绢圣旨。
“江知意接旨!”
她上前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京中流传‘江氏女妖术害民’之谬论,纯属裴党余孽造谣生事,意图扰乱民心。凡造谣者,一经查实,杖三十,流三千里;传谣者同罪;包庇不报者,贬为庶民,三代不得入仕。此旨即刻生效,由禁军张贴各坊,鼓楼鸣钟三响,昭告全城!钦此。”
禁军走后,满街百姓哗然。
“真下圣旨了?”
“连流三千里都判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就说嘛,江大夫要是妖女,我爹的瘫腿怎么就好了?”
小满从外头冲回来,满脸通红:“师父!鼓楼钟响了!三声!全城都听见了!”
江知意站起身,走到窗前。街面上的人群开始散去,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摇头苦笑,更多人默默走向医馆门口,排队等发药。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舆论战胜利,获得“民心所向”buff:患者感激度+30%,诊疗效率提升15%】
她没多看,只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证词副本,上面写着昨夜俘虏供出的线索,以及药包被动的细节。
她将证词折好,放进信封,正要落款,萧砚的随从又来了。
“世子说,李承恩昨夜想逃,已被隐卫堵在悦来居后巷。刑部已接手,明日开审。”
江知意点头:“我知道了。”
随从走后,她把信封放在桌上,指尖轻轻压了压边角。
小满在旁低声问:“师父,江知柔……会认罪吗?”
江知意没答,只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远处,刑部大牢的方向,一盏孤灯亮起。
她站起身,走到药柜前,打开最下层的抽屉,取出那包软筋散,重新横着放好。
手指刚离开,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
云娘冲进来,脸色发白:“师父!刑部来人说,江知柔刚被提审,还没问两句,突然大笑,说‘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那药根本不是软筋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