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卷着尘土,小满贴着墙根蹲了片刻,忽然转身往回跑。脚步很轻,没惊动廊下守着的云娘,只在经过江知意身边时顿了一下。
“师父。”
江知意没回头,手指仍搭在银针囊上,听见他声音压得极低:“我能把他们引进后院。”
她终于侧过脸,目光扫过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小满抿着嘴,眼神却稳。
“你要是被认出来呢?”
“我白天送药,他们见过我,但不记得脸。”他吸了口气,“就说……师父跑了,药库钥匙落我这儿了。”
江知意沉默两息,点头:“只许引路,不许硬扛。听见我咳嗽,立刻趴下。”
小满咧嘴一笑,转身就溜向侧门。那扇平日用来运药材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他矮身钻出去,顺手拎起墙角的竹篮——里面是几包白日里包好的外伤药,标签朝外,看着像模像样。
巷口人影晃动,两名黑衣人已逼近院墙。
小满故意一个踉跄,摔在泥地上,竹篮翻倒,药包滚了一地。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回跑,嘴里嚷着:“别过来!再走一步我就把钥匙扔井里!”
两个匪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低喝:“站住!钥匙在哪儿?”
“在……在我怀里!”小满边跑边拍胸口,“你们别杀我,我把药库打开,里面药材值钱,金子也有,师父走前藏的!”
这话一出,巷子深处传来一声短哨。
匪首从暗处走出,目光阴沉:“你说你师父跑了?”
“跑了!”小满喘着气,眼眶发红,“她说朝廷要抓她,半夜就翻墙走了,就留我看着后门!可我害怕,想跑又不敢……”
匪首冷笑:“那你手里钥匙呢?拿出来看看。”
小满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锁,举起来:“就这把!开的是西厢药柜底下的暗格,她说里面藏着账本和银票!”
一名匪徒抢上前夺过锁翻看,确实与医馆旧式锁具匹配。匪首眼神微动,抬手示意两人跟进去查。
“只准两个!”他沉声下令,“其他人原地待命,弓手占屋顶,随时准备放箭。”
江知意藏身梧桐树顶,枝叶遮住身形。见只有两人跨进后院,眉头微皱。她指尖一弹,一根银针无声飞出,钉在药房窗框上,发出极轻的“叮”一声。
紧接着,她从袖中抖出一小包药粉,往下一撒。
粉末落在院中石阶边缘,像是有人匆忙翻找时碰落的药渣。
“有人!”院内匪徒低呼,“后窗开着,像是刚有人翻进去!”
“追!”另一人提刀便冲。
江知意轻轻落地,退到屋檐阴影处。她抬起手,在唇边短促咳了一声。
短——长——短。
云娘立刻从侧屋闪出,手中长刀贴着地面一扫,将廊下最后一盏灯笼踢灭。
整个后院陷入黑暗。
匪首在门外犹豫片刻,盯着那扇半开的药房窗,终于咬牙挥手:“进去!全部进院!动作快!”
三十多人鱼贯而入,脚步踏过门槛时,江知意已悄然绕至后院三口大缸旁。她蹲身,手指在每口缸底迅速一按。
咔。
封泥裂开,药雾罐与空气接触,瞬间开始缓慢燃烧,灰白烟气从缸沿无声溢出,贴着地面蔓延。
云娘在屋顶猫腰前行,手中火折子一晃,点燃了檐角早已备好的熏炉。热气升腾,药雾遇热加速扩散,如薄纱般笼罩整个后院。
一名匪徒刚迈出两步,忽然腿一软,差点跪倒。他扶住墙,低骂:“怎么回事?脚底发飘?”
旁边人也晃了晃:“头有点晕……是不是中了瘴气?”
“别慌!”匪首厉喝,却发现自己握刀的手也开始发麻。他猛地意识到不对,低吼:“撤!快撤出去!”
可已经晚了。
药雾正浓,体力越强、心跳越快的人吸入越多,毒性发作越快。十几步开外的弓手刚想搭箭,手臂一垂,弓落了下来。
江知意从暗处走出,银针在指间翻转。
她抬手,三针连射,精准点中三名欲逃匪徒的腿穴。三人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小满!”她低声唤。
“在!”孩子从柴房后探头。
“长——短——长。”
小满立刻转身,往地窖方向跑去。
江知意继续前行,目光锁定那名还在挣扎的匪首。他半边身子已软,却仍死死抓着刀,另一只手突然拽住刚爬出地窖的小满,将他拉到身前,刀刃抵住他脖子。
“你敢动,我就割了他喉咙!”
江知意停下脚步。
小满吓得脸色发白,却没哭,只死死咬住嘴唇。
“你不怕死?”江知意问。
“老子进这行就没想过活到老!”匪首狞笑,“放我们走,不然这小子第一个没命!”
江知意没答话,只抬手,指尖夹着一根银针。
下一瞬,她手腕一抖。
银针破空,直射匪首持刀手腕。
“啊!”他惨叫一声,刀当啷落地。小满趁机挣脱,往前一扑,滚出数尺。
江知意快步上前,又是一针点在他膝窝,匪首轰然跪倒。
她蹲下,盯着他:“谁让你们来的?”
“我……我不知道……”他喘着粗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江知柔。”她盯着他,“是不是她?”
匪首猛地抬头,眼神剧震。
“她骗我们!”他突然吼出声,“说你们药库里藏着金条银锭,破了分我们三千两!还说你们没人守,随便抢!她根本没说这里有埋伏!”
江知意眼神一冷。
远处,一道红色信号弹冲上夜空,炸开一朵刺目的光花。
紧接着,四面围墙接连被破,隐卫从墙外跃入,动作利落,绳索甩出,眨眼间将残余匪徒尽数捆住。有人拖着弓手从屋顶下来,有人押着瘫软的匪众列队站定。
云娘从屋顶跳下,刀入鞘,拍了拍小满肩膀:“行啊,小子,胆子不小。”
小满咧嘴笑了,又赶紧绷住,挺起胸膛:“我按师父说的做,一步都没错!”
江知意没说话,走到俘虏前,蹲在匪首面前:“你们收的钱,从哪儿来?”
“一个婆子送来的,”他喘着气,“在西市口,她给了定金,说事成再付尾款……我没见过江家小姐本人……”
江知意站起身,看向萧砚所在的方向。信号弹已熄,夜空重归昏暗,但她知道,那边的人已经得手。
她抬手,轻轻咳了一声。
长——短——长。
地窖门被推开,学徒们一个个探头出来,看见满院被绑的黑衣人,顿时哗然。
“真的被抓住了?”
“我没听错吧?咱们一个没伤?”
小满跑过去,站在台阶上大声喊:“敌已擒!药阵没伤着咱们一个人!都出来吧!”
众人欢呼着涌出地窖,有胆大的开始清点俘虏,有人跑去查看药库是否完好。云娘带着人去后巷搜查是否有漏网之鱼。
江知意站在院中,袖中系统忽地一震。
【完成首次防御战,获得“守城先锋”称号】
她没看那提示,只低头拍了拍衣角沾上的尘土。
天边微亮,晨风拂过药院,吹动檐下风铃叮当响。她转身走向药房,推开门,检查香炉里的药灰是否燃尽。
一切如常。
她取出新一批软筋散,准备辰时换药。
刚把铁盒放上柜子,外头传来小满的声音:“师父!有人敲门!”
江知意皱眉:“这个点?医馆还没开呢。”
“是个老妇人,说……说要退药。”小满顿了顿,“她手里拿着一张银票,说是昨天买错药了,要换。”
江知意脚步一顿。
她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药柜最下层——那里,一包昨夜未用完的软筋散静静躺着,封口完好。
她走过去,蹲下,打开柜门。
药包还在。
但她记得,昨夜收工前,这包药是横着放的。
现在,它是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