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入地窟的瞬间,浓烈到几乎化不开的黑暗与魔气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混杂着魔气摩擦岩壁的诡异嘶鸣,以及地底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沉闷回响。
白茯苓第一时间将寒川剑横在身前,剑身爆发出冰蓝色的神光,如同一盏冰灯,勉强照亮了周围数丈范围。寒气与神力所至,那些试图侵蚀过来的混乱魔气被逼退少许,发出“嗤嗤”的声响,但更多的魔气前赴后继,不断冲击着剑光。
路无涯紧随其后,陨星魔剑暗红的光芒如同一团在地底燃烧的邪火,与周遭的魔气隐隐共鸣,却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更为精纯的吞噬意味。他血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魔识全力张开,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袭击。
沈星河则是脸色发白,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双手结印,光暗双灵力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微弱的、不断明灭流转的光晕,艰难地抵抗着魔气的侵蚀,同时他的灵根天赋也让他对周围的能量流动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
“往下走,归墟的感应越来越清晰了,但……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白茯苓沉声道,顺着脚下陡峭湿滑的岩壁,谨慎地向下移动。
地窟极深,仿佛直通地心。岩壁上布满了被魔气长期侵蚀而成的诡异纹路,如同扭曲的血管,还在微微搏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偶尔有滴落的地下水,落在岩石上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显然已被魔气污染。
越往下,魔气的浓度和狂暴程度都在急剧上升,甚至开始形成一些模糊的、充满恶意的阴影,在寒川剑光与陨星魔焰的边缘游弋窥探,发出无声的尖啸。路无涯不时挥动陨星剑,将那些过于靠近的魔影斩碎吞噬,但更多的阴影源源不断地从深处涌出。
“这魔气……有古怪。”路无涯血瞳微凝,低声道,“不像是天然生成,也不像是单一强大魔物散发。倒像是……很多不同来源、不同属性的魔气被强行聚拢、压缩、催化,然后……用某种方法‘驯化’或‘引导’了一部分,形成了外面那种有规律的扩散。但内核……极其混乱暴虐。”
沈星河一边努力维持护体灵光,一边颤声补充:“对……而且,那黑影的气息……像是一张网,或者……无数条细线,缠绕在这些混乱魔气的关键节点上,像是在……抽取?或者……控制引导?太复杂了,我分不太清……”
白茯苓心头一沉。强行聚拢催化不同魔气?黑影气息如同操控木偶的丝线?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庞大而邪恶的仪式或实验!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陡然开阔,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是一个直径约十丈、深不见底的幽暗池子,池中并非水,而是翻滚沸腾、浓稠如墨的液态魔气!池面上方,悬浮着数十个大小不一、闪烁着各色诡异光芒的能量漩涡,每一个漩涡都与池中魔气相连,不断从池中抽取魔气,又将其转化为不同性质的魔能,投射向洞穴四面八方的岩壁——那些岩壁上,赫然镶嵌着无数复杂古老的符文,有些已经黯淡破损,有些则还在微弱闪烁,正是沈星河之前感应到的“封印”!
而白茯苓的归墟剑,此刻正悬浮在那魔气池的正上方!剑身被数条粗壮的、如同实质阴影凝聚而成的锁链紧紧缠绕,那些锁链的一端连接着魔气池,另一端则深入洞穴顶部无尽的黑暗,不断将狂暴的魔气灌注到锁链中,试图侵蚀、污染归墟剑灵!归墟剑剧烈震颤,黑光不断与阴影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与能量爆鸣声,却一时无法挣脱。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魔气池旁,一个模糊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人形”,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仿佛只是黑暗的凝聚,但周身散发出的阴冷、粘稠、充满恶念的气息,与瑶光仙域那个黑影一般无二!此刻,它正仰头“看”着被锁链缠绕的归墟剑,似乎在观察,又像是在……等待。
“果然在这里!”白茯苓眼神一厉,寒川剑指向那阴影人形,“放开我的剑!”
那阴影人形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虽然没有眼睛,但白茯苓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恶毒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摩擦骨头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带着浓浓的恶意与嘲讽:
“又见面了……碍事的‘战神’……还有……两个有趣的‘帮手’……”
这声音,正是瑶光仙域那个黑影!
“你的目标果然是归墟?”白茯苓握紧寒川,冰蓝色的神力在剑尖凝聚,“你想用这里的魔气污染它?做什么?”
“污染?不……”黑影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是‘唤醒’,是‘赋予’它真正的力量!这柄诞生于毁灭与混沌边缘的剑……本就该属于‘黑暗’!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族,只会压制它的本性!看……它在这里,多么‘兴奋’!”
仿佛印证它的话,被阴影锁链缠绕的归墟剑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嗡鸣,剑身黑光暴涨,竟隐隐有反噬那些锁链、主动吸纳下方魔气的趋势!但下一刻,剑灵又传来一阵痛苦的挣扎与抗拒,显然是本能与某种外力在激烈对抗。
白茯苓心中大急,归墟剑与她性命相连,剑灵若被魔气彻底侵蚀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做梦!”她冷叱一声,不再废话,身形如电,手持寒川剑,化作一道冰蓝流光,直刺那阴影人形!寒川剑气所过之处,魔气冻结,阴影退散!
路无涯几乎同时出手,陨星魔剑划出一道暗红轨迹,带着吞噬万物的魔威,斩向缠绕归墟剑的阴影锁链!他的目标很明确:先断锁链,救剑!
沈星河则是一咬牙,双手光暗灵力疯狂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试图干扰、中和那些从能量漩涡中射向四周封印符文的魔能,为可能修复封印或破坏此地阵法争取一丝机会!
黑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身形一晃,竟如同液体般散开,避开白茯苓的剑锋,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同时,洞穴中游弋的无数魔影如同得到号令,疯狂地扑向三人!
大战,在这地底魔窟之中,轰然爆发!
冰蓝神光、暗红魔焰、明暗交错的灵光,与无穷无尽的黑暗魔影、诡异阴影锁链、狂暴的液态魔气,激烈地碰撞、交织、湮灭!
洞穴震动,碎石簌簌落下,封印符文明灭不定。
白茯苓剑出如龙,寒川剑在她手中爆发出不逊于沈清辞亲自使用的威力,每一剑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斩断一切的决绝,将扑来的魔影成片冻结、粉碎。她的目光始终锁定那不断变换位置、伺机偷袭或试图操纵魔气池与锁链的黑影。
路无涯则与那些阴影锁链缠斗在一起。陨星魔剑与阴影锁链碰撞,爆发出刺目的能量火花。锁链坚韧异常,且能不断从魔气池中汲取力量再生。路无涯血瞳中戾气翻涌,魔功催动到极致,剑势越发狠辣狂暴,试图以绝对的力量斩断这些烦人的“触手”。
沈星河那边最为吃力。他修为本就相对较低,又要同时对抗魔气侵蚀和干扰魔能输送,很快便汗如雨下,脸色苍白,护体灵光摇摇欲坠。但他咬牙坚持着,光暗灵力被他运用到极致,如同精密的手术刀,一点点剥离、扰乱着那些射向封印的能量流。
“没用的……封印早已残缺……此地汇聚的‘万魔之源’……终将冲破一切束缚……”黑影的声音带着蛊惑与疯狂,“归墟……将成为打开最后闸门的‘钥匙’!你们……都将成为祭品!”
“祭品?你也配!”白茯苓清喝一声,抓住黑影一次凝聚身形发动攻击的间隙,寒川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一式凌厉无匹的“冰封千里”悍然使出!
极度冰寒的剑气瞬间笼罩黑影所在区域,空间仿佛都被冻结!黑影的身形陡然一滞,虽然下一刻便再次溃散,但溃散的速度明显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路无涯血瞳厉色一闪,陨星魔剑上暗红光芒内敛到极致,化为一道凝练到极点的黑红细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其中一条最为粗壮、连接着归墟剑与魔气池核心的阴影锁链!
“断!”
“咔嚓——!”
一声清晰的断裂声响起!那条锁链应声而断!断裂处爆开一团浓稠的黑气,归墟剑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欢畅的剑鸣,缠绕其上的其他锁链也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黑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整个洞穴的魔气都为之沸腾!
然而,就在白茯苓和路无涯准备一鼓作气,彻底救回归墟时,异变再生!
那被斩断的锁链断裂处,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疯狂蠕动,断口处骤然伸出无数更加细密、更加诡异的暗红色触须,以更快的速度,反向缠绕向路无涯的陨星剑和他的手臂!同时,魔气池中央,猛地探出一只完全由粘稠魔气构成的、巨大无比的狰狞魔爪,携带着毁灭般的威势,狠狠抓向因斩断锁链而身形微滞的路无涯!
“路无涯小心!”白茯苓瞳孔骤缩,想要救援,却被更多疯狂扑来的魔影和黑影本体的纠缠死死拖住!
沈星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这边的压力也骤然增大,数道粗大的魔能光柱调转方向,朝他轰击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冽如冰泉、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熟悉声音,骤然在这混乱狂暴的地窟中响起:
“冰狱·镇魔!”
无尽的冰蓝光华,如同九天银河倒泻,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穴!极致的寒冷降临,沸腾的魔气为之一滞,扑向路无涯的魔爪和触须速度骤减,表面凝结出厚厚的冰霜!
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洞穴入口处,手中并无剑(寒川在白茯苓手中),但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浩瀚精纯的冰系神力,对着那魔爪和触须凌空一点!
“碎!”
冰晶爆裂之声连绵响起!魔爪与触须在绝对零度般的神力冲击下,寸寸碎裂,化为冰粉!
沈清辞,终究还是违背了“原地待命”的指令,闯入了这地窟绝境!
他脸色比下来之前更加苍白,显然强行催动如此大规模的神术对他负担极重。但他冰蓝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牢牢锁定了白茯苓的方向,见她无恙,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放松。
“你……”白茯苓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气他还是该……
“我说过,”沈清辞打断她的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我的就是你的。剑是,人也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没有看那暴怒尖啸的黑影,也没有看趁机挣脱了大部分锁链、剑气勃发的归墟,只是看着白茯苓,仿佛这魔气滔天、危机四伏的地窟,只剩下她一人。
黑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搅局者和那无视它的态度彻底激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饱含无数负面情绪的尖啸:
“都去死吧——!!!”
整个魔气池轰然沸腾,更多的阴影锁链如同巨蟒般钻出,洞穴顶部,那些能量漩涡疯狂旋转,射出无数道毁灭性的魔光,无差别地轰向洞穴中的每一个人!四周岩壁上的封印符文,在这一刻齐齐黯淡,仿佛最后的屏障即将崩溃!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完全爆发!
白茯苓、路无涯、沈清辞、沈星河,四人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绝险境地!而挣脱大半束缚的归墟剑,在魔气池上空发出高亢的、仿佛带着抉择般的嗡鸣,剑尖微微颤抖,指向下方沸腾的魔源,又指向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