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碰到卷轴的瞬间,沈知意的手背青筋突了一下。
那东西太凉,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表面还滑腻腻的,像是涂过一层油。她没松手,反而一把将卷轴拽进怀里,顺势后退半步,背靠住柱子。香炉的影子刚好遮住她半个身子,守卫的脚步声还在外面回廊响着,越来越近。
系统弹幕在眼前炸开: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怨念能量】
【三秒内决定是否展开】
【展开触发群体通灵】
【不展开激活自毁机制】
她咬牙,扯断卷轴口的红线。
“哗啦”一声,羊皮纸摊开。
整座太庙突然安静了。不是没人走动的那种静,是连风都停了,呼吸都被压住的死寂。下一秒,惨叫炸了出来。
几百个声音叠在一起,有哭的、喊的、求饶的,还有喉咙被割断那种“咯咯”的抽气声。画面直接冲进她脑子里——礼部尚书跪在地上,眼珠翻白,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像是齿轮在转;户部侍郎七窍流血,嘴里不断往外吐符纸,每一张都写着“听命”。
她耳朵嗡嗡响,太阳穴突突跳。
这不是记录,是活人受刑的实况。
她想合上卷轴,可手指僵住,根本动不了。那些声音越吵越大,几乎要把她的意识撕开。
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丫头,你可知这是用三百大臣精血写的控魂咒?”
低沉,平稳,像在讲课。
沈知意猛地抬头。
声音不是从门口来的,也不是从屋顶,是整个大殿都在震,四面八方都有回音。她立刻明白——国师在监听,而且一直都在。
她冷笑,对着空气说:“那你怕不怕我说‘这咒语马上失效’?”
话刚出口,系统弹幕又闪:
【警告!言灵术对复合型因果咒无效】
【该咒已绑定施术者命格】
她皱眉。
果然没那么简单。
正要收手,一道金光从旁边冲过来。
是萧景珩的魂体。
他整个人扑向卷轴,双手按在羊皮纸上。原本半透明的身体突然亮起,像是点燃了一层看不见的火。金光顺着他的手臂流入卷轴,那些蠕动的血字开始倒流,重新排列。
新的文字浮现出来:
“以玄甲军血脉为引,反噬施术者心神。”
沈知意瞳孔一缩。
原来这咒是双面的。正面控百官,背面克国师。而能激活逆文的,只有玄甲军的血脉之魂。
她刚想说话,屋顶瓦片“咔”地裂开。
一道黑影落下,站在飞檐边缘。银发被夜风吹起,右眼机械义眼泛出红光,像烧红的炭块。
国师来了。
他低头看着殿内,声音比刚才更冷:“区区残魂,也敢篡改天道律令?”
话音未落,红光射出。
“砰”地一声,正中卷轴中心。
羊皮纸当场炸开,碎片四散,像被风吹乱的纸钱。沈知意本能抬手去挡,几片沾血的残页擦过她手腕,划出细小的口子。
她顾不上疼,立刻张开饕餮胃囊。
黑色布袋口一旋,一股吸力拉住空中的碎片。大部分残页被吞进去,只剩两三片飘到地上,被风卷着滚到龙椅底下去了。
她盯着那几片没收回的纸,心里发紧。
但至少保住了主体部分。
她低头看怀里的残卷,边缘焦黑,中间还能看清几个字:“……玄甲……引……反噬……”。这些够用了。
头顶传来脚步声。
国师站在屋脊上没动,机械义眼的红光扫过大殿,最后落在她身上。那光停了几秒,然后熄灭。
他转身要走。
沈知意突然开口:“你炼了三百个大臣,就为了控这些人?”
国师停下。
背对着她,没回头。
“他们自愿献祭。”他说,“只要能活,谁在乎是不是自己在做主?”
“萧景珩呢?他也自愿?”
这次国师没答。
风刮过屋檐,带起一片碎瓦落地。
沈知意盯着他的背影,又问:“你把他的眼镜换掉,就是为了让他当容器?”
国师终于侧了下头。
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清晰,一半藏在暗处。
“容器?”他轻笑一声,“他是钥匙。没有他,我打不开天门。”
说完,他一步踏出,消失在屋脊尽头。
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沈知意靠在柱子上喘气。刚才那一阵冲击让她脑子发木,耳朵还在嗡,嘴里有股铁锈味。她不知道是咬破了嘴还是被怨气侵入。
她低头看手中的残卷,血字已经不再动,但那些“反噬”两个字格外清晰。
萧景珩的魂体缓缓飘过来,金光褪去,身体比之前更淡了,几乎要看不见。
“你还撑得住吗?”她低声问。
他点点头,动作很慢。
她把卷轴塞进饕餮胃囊,顺手摸了根棒棒糖放进嘴里。草莓味,甜得有点齁。她需要这个味道压住嘴里那股腥。
“所以这咒能反制他?”她问。
萧景珩抬起手,指向她腰间的袋子:“你吞下的不只是纸……是怨念。”
她一愣。
“你是说,胃囊现在装着三百个大臣的恨?”
他点头。
她低头看袋子,黑色布料纹丝不动,但隐约能感觉到里面有点温热,像是装了热水的皮囊。
“如果我把这些怨念放出来……会怎样?”
萧景珩没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很沉。
她明白他的意思——放出来,可能伤敌,也可能伤己。
但她没退。
她盯着龙椅的方向,慢慢站直身体。
“既然这咒能反噬,那就让它反。”
她刚说完,胃囊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错觉。
是真的在动。
像是里面的东西醒了。
她低头,看见袋子表面浮出一道血痕,短短的一横,像是有人在里面划了一笔。血痕出现两秒,又慢慢淡去。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袋口突然张开一丝缝隙。
一股黑气冒出来,贴着地面爬向龙椅。
那黑气扭动着,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像是在请命。
沈知意立刻伸手去按袋口。
可那只手已经缩不回来了。
黑气继续蔓延,越来越多,每一缕都凝成一个跪拜的人影。他们不说话,只是重复同一个动作——叩首。
她意识到不对。
这不是怨念在动。
是那些被炼化的官员,在借她的胃囊显形。
她刚想发动言灵术让他们停下,其中一个黑影突然抬头。
那张脸,是礼部尚书。
他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钻进她脑子里:“小姐……救我们。”
她心跳一顿。
“你们想做什么?”
所有黑影同时抬头。
几百双眼睛盯着她。
齐声说:“替我们……报仇。”
她没说话。
她知道一旦答应,就等于接下了三百条命的执念。
可她也清楚,现在唯一能伤到国师的,就是这些被他亲手炼化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按在胃囊上。
“可以。”她说,“但得听我的。”
黑影们没动。
几秒后,缓缓低下头。
她松了口气。
正要收手,胃囊突然剧烈震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
她赶紧抓住袋口,可力量太大,差点脱手。那震动持续了五秒,然后突然停止。
她低头看。
袋面上又浮出一道血痕。
这次是个“杀”字。
她还没看清,袋口再次裂开。
这一次,黑气没有扩散。
而是凝聚成一支笔的形状,悬浮在她面前。
笔尖滴血。
笔杆上刻着两个字:
“勿信。”
她呼吸一滞。
这支笔,和她在幻象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个未来的她,正在把这支笔交给另一个“沈知意”。
而现在,它从胃囊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