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机灵可靠的,许以重利,安排好退路,事成之后,立刻送他出京。”
楚砚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记住,风声放出去后,永王的人必会去找那老太监,我们要做的,不是保护那老太监,而是让永王的人找到‘该找到的东西’。”
柳云萱眸光一闪,立刻领会,“王爷是说,伪造一份太后的遗物?”
“不错。”
楚砚沉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一份足以让永王如获至宝,却也能让他引火烧身的‘遗物’。”
他顿了顿,“内容不必太具体,最好是语焉不详,暗示性极强,指向魏国公案另有隐情,且与‘当今圣上’有关,但最关键的是……”
他看向柳云萱,两人目光交汇,心意相通。
柳云萱接口道,“要留下指向他永王府的蛛丝马迹,而且不能让永王发现。”
“正是。”
楚砚沉颔首,指尖摩挲着茶盏,“永王生性多疑又自负,若他发现此物可能对皇帝不利,且似乎被人刻意隐藏,定会以为这能推翻楚祁正,以他现在的野心,肯定会铤而走险,到时便是他引火烧身之时。”
他转向玄,压低嗓音,“此事需与秋水那边配合,把握时机,一旦永王的人拿到东西,立刻通知秋水,让她的人设法在皇帝面前,吹吹耳旁风,皇帝多疑,必会加深疑心。”
玄眼中闪过钦佩,“主子此计,乃阳谋,永王只要动贪念,便已入彀,只是乌斯藏公主那边?”
“卓玛公主是一步明棋,也是一把快刀。”
柳云萱接过话头,声音清冷,“永王与拉姆勾结刺杀她,此事我们虽无铁证,但卓玛公主自己必然深信不疑,且恨之入骨,让她在国丧期间,于公开场合,比如向皇帝谢恩或慰问时,不必直言永王,只需反复强调刺杀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寻常流匪或乌斯藏内部争斗可解释,暗示必有大人物在背后指挥,目的恐在破坏两国邦交,搅乱大楚。”
她收回的视线落在那张冷峻的脸颊,继续说道,“陛下本就因太后之事对永王心生间隙,再听卓玛公主如此说,疑心只会更重,若此时,再‘恰好’发现永王私下搜寻可能对皇室不利的‘太后遗物’。”
楚砚沉接口,声音低沉如铁,“那么,在陛下心中,永王就不仅仅是不安分,而是包藏祸心,内外勾结,图谋不轨。”
他缓缓站起身,虽依旧披着厚氅,身形却挺拔如松,再无半分之前的病弱之态,唯有眼神锐利得惊人,“此事环环相扣,需分毫不错,玄,你去安排慈宁宫风声与伪造之物,务必天衣无缝。”
“云萱,你设法递话给卓玛公主,她知道该怎么做,周伯,府中一切照旧,要外松内紧,尤其是各产业,做好随时撤人的准备,永王若被逼急,反扑必然凶猛。”
“是!”
三人齐声应道。
暖帐外的风雪似乎更急,卷着雪沫扑打在帐幔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场无声的战役,已在灵前悲泣的掩盖下,悄然拉开序幕。
…………
三日后,慈宁宫偏殿小厨房。
夜色深沉,雪仍未停。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摸进堆放杂物的后巷,与早已等候在此,穿着永王府服饰的人迅速交接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扁平物件。
黑影低声说几句,永王府的人点点头,将东西塞入怀中,警惕地环视四周,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却不知一举一动,早已落在远处角楼上一双冰冷的眼睛里。
玄收回视线,如同夜枭般滑下屋脊,身影融入黑暗。
次日清晨,长春宫。
皇贵妃秋水刚刚用过早膳,心腹宫女翠儿一边为她揉着浮肿的腿脚,一边用极低的声音禀报,“娘娘,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永王殿下的人昨夜确实从那个老太监处拿到了东西,今早,永王殿下入宫哭临前,先去了一趟自己在宫中的值房,逗留约一盏茶时间才出来,神色似乎有些不同。”
秋水抚着高耸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知道了,陛下那边,今日何时过来?”
“说是午时后会来探望娘娘。”
秋水点点头,“那就午时前,让小路子动手,然后……”
她凑近翠儿耳边,低语几句。
翠儿眼神一亮,重重点头,“奴婢明白,定会做得自然。”
午时,麟德殿偏殿暖阁。
楚祁正刚批完几份紧急奏折,正捏着眉心。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陛下,永王殿下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奏,关乎太后清誉与皇室安宁。”
楚祁正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深沉,“宣。”
楚祁钰快步走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行礼后,压低声音道,“皇兄,臣弟近日整理母后遗物,心中始终难安,母后薨逝突然,秦嬷嬷又……”
“臣弟唯恐有宵小之辈利用母后遗泽,行不轨之事,故命人暗中详查慈宁宫上下,竟真在一处隐秘角落,发现此物。”
他双手呈上一个普通的乌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封折叠的信笺,纸质陈旧,字迹略显凌乱。
楚祁正接过,展开一看,眉头渐渐锁紧。
信上内容果然语焉不详,只反复提及当年旧事,冤枉,真相蒙尘,恐有损天家颜面,等字样,落款处是一个模糊的印记,似花非花,信笺一角,却沾着一点极细微,暗红色的朱砂痕迹,颜色质地,竟与永王府书房常用的私印朱砂有八九分相似。
楚祁正的目光在那朱砂痕上停留一瞬,扫过信上充满暗示却又抓不住实质的语句,最后落到永王脸上,声音听不出喜怒,“此物从何而来?还有谁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