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的神念如同最细腻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谨慎地感知着山谷城镇中的每一缕气息。
片刻后,她那带着一丝恍然和凝重的声音在安安元神中响起:
“原来如此…并非纯血的人族先民聚居地。此地气血虽旺盛,却驳杂不纯,更蕴含着一股源自大地深处的古老蛮荒之力,其间夹杂着淡淡的祖巫祭祀气息。这是一个以巫人为主的部落,或许有少量人族混居其中。看那图腾形态,似与上古土之祖巫后土娘娘有些渊源,但血脉早已稀薄斑驳,不复祖巫荣光。”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道:“巫族不修元神,只炼气血肉身,感知外物多依靠五感与血脉本能。你这大罗金仙的修为虽已压制,但生命层次的差异,在高等巫族或祭司面前,依旧可能被察觉。欲探听消息,需得彻底融入其中。”
安安闻言,心中了然。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九转混元功悄然运转。
只见他周身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响,身形肉眼可见地拔高了半尺,体魄变得更为雄健,皮肤泛起一种常年在烈日下劳作的古铜色泽,面部线条也变得硬朗粗犷起来。
身上的道袍在法力作用下,幻化成了一套看似简陋却结实的兽皮与粗麻混制的衣物,正是先前远远瞥见的那些巫族战士常见的装扮。
一股浓郁而纯粹的气血之力被他模拟出来,环绕周身,将他原本仙灵之体的气息彻底掩盖。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约相当于天仙境界的巫族青年战士。
只不过,安安看了下简陋的兽裙,担心走光,双手急促的扯了扯。
“如何?姐姐。”
安安在意念中询问。
“嗯,形貌气息已无破绽!只要不动用元神之力和大道法则,便是大巫亲至,也难以看穿你的变化。记住,巫族性情大多直来直往,崇尚力量,少有心机诡诈之辈,但亦因此,对外来者尤为敏感。你言语行动需谨慎,莫要画蛇添足。”
白风仔细探查后叮嘱道。
“姐姐你误会我了,其实我是个沉默寡言的斯文...”
闭嘴,注意,有人观察到你了..
安安立刻收敛笑容,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加彻底,仿佛一块会行走的岩石,充满了土着的蛮荒气息,却无丝毫仙家飘逸。
他从小丘背面绕下,模仿着巫族战士巡逻归来的姿态,步伐沉稳地走向那城镇的木石大门。
门口有两名手持骨矛、身材比他幻化的更为高大的巫族战士守卫。
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在安安靠近时立刻扫视而来,带着审视的意味。那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皮肉,感受到其下的气血强弱。
安安心中微凛,但面色如常,甚至学着巫族惯有的神态,略显倨傲地回望过去,同时稍稍释放出一丝模拟出的、略显紊乱的气血之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与凶兽的搏杀。
其中一名守卫感应到他的气血强度(天仙水准),又见他“风尘仆仆”,便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如同闷雷:“今日巡狩归来怎地这般晚?附近可有异常?”
安安早从白风处得知巫族部落常以狩猎队形式外出,便含糊应道:“遇上一头瘸腿的彘兽,追得远了,耽搁了时辰。未见异常。”
他刻意模仿着对方略显生硬的语调。
另一名守卫点了点头,似乎并未起疑,只是挥挥手:“进去吧。祭舞快要开始了,莫要错过,今晚的肉食管够!”
“祭舞?”
安安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一个巫族汉子听到食物时常有的憨厚而期待的笑容,重重点头:“好!”
他顺利通过大门,踏入城镇之中。
一股更加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石屋木棚间,随处可见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巫人,男女老少皆有,大多面色红润,气血旺盛。
孩童们追逐打闹,发出的笑声都带着破空之声。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药草的苦涩以及一种淡淡的、泥土与汗水混合的独特气息。
城镇中心的广场上,篝火已经燃得极旺,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越来越多的巫民向着广场汇聚,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肃穆而又期待的狂热神情。
安安混在人群中,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显眼。
他耳中捕捉着周围零碎的交谈声。
“……此次祭祀,不知能否多得几分后土祖巫的恩赐,俺家崽子明年就能尝试觉醒血脉了……”
“……听说族长从盘古神殿请回了一尊古老的巫器,今晚要用来献祭……”
“……希望明年那些彘兽群能安分点,我们已经有好几队没有回来了……”
“……大祭司前几日观星,说星象有异,恐有变故,让各部加强戒备……”
信息零碎,却让安安对这个小部落的处境有了大致了解。
他们在此地艰难求生,依靠狩猎和祭祀祖巫获取力量,似乎也正面临着某种不安。
忽然,人群安静了下来。
只见一位身披华丽兽骨与羽毛祭袍、手持一柄枯木权杖的老者,在几名气息格外强悍、至少相当于真仙巅峰的巫族勇士护卫下,登上了广场中央的祭坛。
那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周身环绕着浓郁的信仰之力和淡淡的土系法则波动,显然便是部落的大祭司。
大祭司举起权杖,口中开始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祷文,那语言并非洪荒通用语,而是更古老的巫族秘言。
随着他的吟唱,广场上的巫民们开始跟着节奏,踏动脚步,摆动身体,一种充满原始力量感的舞蹈逐渐展开。
这就是祭舞。
安安站在人群边缘,模仿着身边人的动作,小心地摆动身体。
他的九转混元功极擅模拟,加之其本体对力量法则的深刻理解,使得他的舞动看似笨拙,却隐隐暗合某种韵律,反而比周围一些普通的巫民更能引动周身气血。
他一边跳,一边将神念(极其隐晦地,借助玉璋碎片和白风的掩护)投向那祭坛中央的图腾。
就在他的神念触及那手持巨斧的神人图腾的瞬间,他怀中的玉璋碎片,竟不易察觉地轻轻灼热了一下!
同时,那图腾之上,也似乎有一缕微不可察的苍茫气息与之呼应!
“姐姐?”
安安心中一惊。
白风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诧异和警惕:
“这图腾……竟也蕴含着一丝极其微末的人皇气运?或是曾受人族共主祭拜?奇怪……玉璋碎片竟与之有共鸣。小心些,这等异动,寻常巫人无法察觉,但那大祭司……”
话音未落,祭坛之上,正在狂舞吟唱的大祭司,动作猛地一滞!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骤然睁开,如同两道闪电,穿透狂欢的人群,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正在随波逐流跳着祭舞的安安身上!
四目相对。
安安心中剧震,暗道不好。
那锐利的目光,盯得安安后背发凉。
大祭司的吟唱戛然而止。他手中的枯木权杖重重一顿地。
“咚!”
一声闷响,如同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狂热的祭舞瞬间停止,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所有巫民都疑惑地看向他们的大祭司。
只见大祭司缓缓抬起干枯的手指,直指安安,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响彻整个寂静的广场。
“那个年轻人!你,就是你,你给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