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狼狈地从浅坑中爬出，拍打着沾满泥土和腐叶的衣袍，脸上满是尴尬。
“姐姐，我……”
他刚想解释两句，挽回一下自己粗心大意的形象。
“闭嘴，真是笨死了、走路！”
白风没好气地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种懒得计较的无奈，“集中精神，感应玉璋指引的方向，别再踩进什么不该踩的地方。这洪荒大地，有些天然形成的陷阱，连真仙都能困住。”
安安讪讪地点头，不敢再多言，连忙凝神感应着怀中那枚玉璋碎片传来的微弱牵引。
那感觉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执着，明确地指向东方。
他收敛起所有杂念，将气息压制到最低，如同一个最谨慎的猎手，开始在茂密而危险的古林中穿行。
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触须，提前探知前方的地形和可能隐藏的危险。
如此前行了不知多久，林中光线昏暗，难以分辨时辰。
只有通过自身气血运转和元神恢复的细微变化，才能大致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终于，在绕过一株需要数十人合抱的巨型枯树后，前方的树木似乎变得稀疏了一些，隐约能听到流水潺潺之声。
安安稍微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片浓密的树丛，一条宽阔却并不湍急的河流出现在眼前。
河水呈玄黑色，却清澈见底，河底铺满了各种颜色的灵砂，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河对岸的地势更为平缓，远山轮廓也变得柔和。
他停在河边，掬起一捧河水。河水入手冰凉，蕴含着微弱的灵气，吸入体内，竟有种滋润元神的感觉。
“好神奇的河水。”
安安感叹道，“这洪荒，果然处处是宝地，连一条普通的河流都堪比下界的灵泉。”
他找了个隐蔽的河湾，确定四周暂时安全后，才真正松了口气，靠着一块光滑的巨石坐下。
连续的经历让他身心俱疲，此刻暂时脱离险境，一个压抑已久的疑问终于浮上心头。
“姐姐，”安安在元神中轻声呼唤，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现在到底是在洪荒的什么时代？”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洪荒并非一成不变，它经历了无数波澜壮阔的量劫，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格局和危险。
开天量劫、龙汉初劫、巫妖大战、封神演义、佛道兴衰的西游量劫……
这些传说中的大事件，究竟发生在过去，还是未来？
或者说，他们此刻正处于某个关键的历史节点？
白风的九尾虚影在识海中缓缓浮现，她似乎沉吟了片刻，金瞳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困惑。
“我也……无法确定。”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按我记忆的推演和感知，洪荒历经龙汉、巫妖、封神诸劫，天地灵气应已日渐衰微，步入末法量劫才是。天道隐遁，圣人不显，仙路断绝，人间王朝更迭频繁，人皇难出，应是修行极其艰难的时代。”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疑惑：
“但你看此地，先天灵气虽不及洪荒初开时那般暴烈纯粹，却依旧如此浓郁磅礴，远超‘末法’之象。这些古木、凶兽，其蕴含的生机和力量，也绝非末法时代所能孕育。”
安安的心微微一沉。连白风姐姐都无法确定时代？
这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更复杂。
“会不会是我们穿越时空裂缝时，发生了时间上的偏差？比如……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代？”
安安提出一个猜想。毕竟，他们刚从涉及时间法则的圣人追杀中逃脱。
“有可能，但又不完全像。”白风沉吟道，“时空裂缝连接万界，时间紊乱是常事。但洪荒主世界的时间长河受到天道守护，极其稳固，难以轻易撼动。想要大规模回溯时间，除非是道祖那般存在出手，或者……”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下去。
“或者什么？”安安追问。
“或者，发生了某种连天道都难以完全掌控的巨变，导致时空出现了我们无法理解的错位。”
白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还有一种可能，这里并非洪荒主大陆的核心区域，而是某处被遗忘的、灵气尚未衰退的边陲之地，或者……是某个依附于洪荒、却保留了上古风貌的大千世界碎片。”
她叹了口气：“可惜，此刻我们在天道的‘注视’之下。”
“天道的注视？”
安安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望天，虽然只能看到被茂密枝叶切割开的玄黄色天空。
“不必看了，你感知不到的。”
白风淡淡道，“天道无形无相，无所不在。我等穿越时空裂缝，尤其是最后我动用力量抹除圣人烙印，必然已引起天道本能的关注。只是洪荒浩瀚，它尚未锁定我们的具体位置。但若我此刻大规模释放神识，推演天机，探查古今，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火炬，立刻就会为天道指引方向，届时西方二圣必会第一时间感知，再次降临。”
安安听得头皮发麻。
原来他们一直处于一种被“默认为搜索中”的状态？
“这是人家的地盘，没什么奇怪的...”
“那……那我们岂不是永远无法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无法了解外界情况？”
安安感到一阵棘手。无知是最大的危险，尤其是在洪荒这种地方。
“那倒也不尽然。”
白风否定了他的悲观，“天道虽无所不在，但其‘注意力’并非时刻均匀分布。它更关注那些能影响洪荒大势的存在和事件。
你有遮天丹遮蔽修为，只要不主动挑衅天道规则，不行逆天之举，它不会时刻紧盯我们。
“至于外界信息，”白风继续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融入此界生灵之中。找到人族部落或聚集地，通过他们的语言、传说、祭祀的对象、使用的器物，自然能推断出大致的历史时期和周边势力格局。这比任何推演都更直接可靠，也更不易引动天道关注。”
安安恍然大悟。
没错，历史是由生灵书写的。
只要找到“当地人”，一切疑问或许都能找到答案。
“我明白了，姐姐。”
安安重重点头，“当务之急，还是按照玉璋碎片的指引，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先站稳脚跟，恢复实力。”
他再次感受了一下那枚温润碎片的牵引，方向依旧指向东方，似乎比之前清晰了那么一丝。
“看来我们离目标又近了一点。”
安安站起身，目光投向河流对岸那未知的领域，“走吧，姐姐。希望能尽快遇到‘当地人’。”
他深吸一口充满洪荒气息的空气，体内九条大道缓缓运转，尤其是时空与混沌大道，让他对环境的适应力远超寻常修士。
他选了一处河水较浅的河滩，小心翼翼地渡河。
河水没过膝盖，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能感觉到河底灵砂中蕴含的微弱能量正透过皮肤缓缓渗入体内，虽然微不足道，但积少成多，对恢复亦有裨益。
安全渡过河流，踏上东岸的土地。
这里的植被与西岸略有不同，出现了更多低矮的灌木和草丛，甚至能看到一些类似稻谷的野生植株，穗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看来附近很可能有农耕的部落。”
白风判断道，“留意人类活动的痕迹。”
安安更加仔细地观察四周。
果然，在不远处的泥地上，他发现了一些模糊的脚印，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草鞋或皮靴的痕迹。
更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还有被利器砍削过的标记。
这些发现让安安精神大振。他沿着这些细微的线索，继续向东前行。
又走了约莫小半日，当天色渐渐暗淡（洪荒的“夜晚”似乎并非完全黑暗，天际那几轮大小不一的星辰会散发出幽冷的光芒，提供些许照明），空气中的灵气波动忽然变得活跃起来。
同时，玉璋碎片的牵引感也骤然增强！
安安心中一凛，加快脚步，悄无声息地攀上一座小丘。
向下望去，只见山谷之中，一片规模远比之前“山岩部落”大上数十倍的聚居地映入眼帘！
那不是简单的部落，而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城镇！
城镇外围用巨大的原木和岩石垒砌起了高大的围墙，围墙上甚至有箭塔和了望哨。
围墙之内，房屋井然有序，多为石木结构，虽然古朴，却显得坚固。
城镇中心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高大的石刻图腾，形态似乎是一位手持巨斧的威武神人。
此刻广场上正聚集着不少人影，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篝火熊熊，人声鼎沸，远远都能感受到一股旺盛的人道气血和虔诚的信仰之力。
更让安安注意的是，城镇的某些建筑上，悬挂着绘制有龙形、鸟形图案的旗帜，风格古朴，带着一种苍茫的韵味。
“这是……”
安安屏住呼吸，心中震动。这绝非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所能拥有的气象！
白风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惊讶和凝重：“这格局……这图腾……还有这建筑风格和旗帜纹饰……似乎有些眼熟，像是……上古某个时期的人族先民聚居地。但具体是哪个时代，还需近观才能确定。”
她顿了顿，郑重警告：“此地有巫祭活动的气息，而且规模不小。
小心些，洪荒人族能在此等险地立足并发展至此，绝非善与之辈。
其部落中必有强者守护，甚至可能有古老的传承。莫要轻易暴露修为，先观察清楚再说。”
安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激动和好奇，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如同融入阴影，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座笼罩在暮色与火光中的古老城镇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