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缝在前方裂开，像一块被撕开的布。甲板上的震动停了，空气变得安静。我站在方舟前端，手还握着那颗种子，指节发紧。
张虎站在我旁边，呼吸平稳。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前方逐渐成形的结构。
晶体从虚空中升起，巨大得看不到顶。它不是静止的，表面有纹路流动，像是某种序列在运行。那些纹路是双螺旋形态，一层叠着一层，不断重组又分裂。
“这是什么？”张虎问。
我没有回答。零域界面已经自动展开，数据流涌入脑海。基因链频率与世界树根系产生共振，但不是友好型同步，而是检测式扫描。
警报响了。
一道光柱从晶体中心射出，落在方舟甲板上。虚影浮现，身穿长袍，面部模糊，声音直接传入意识。
“进入者须接受基因纯度审查。标准序列比对启动。”
系统没有给出选项，也没有等待回应。判定程序已经开始。
光柱扫过张虎时停了下来。
“检测到非标准基因片段。灰点改造痕迹确认，金属同化率百分之三十七。判定为不纯。”
张虎的身体开始发亮，皮肤下透出银白色脉络。他的左臂发热，合金部分发出红光。
“你在拉我。”他说，脚底与甲板之间出现细小裂缝。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是攻击，是强制转移。系统要把他送进消解通道，彻底分解变异体。
我不能让他被带走。
零域能力立刻激活。设计图在脑中生成——非定域量子态外壳，基于第211章分形力场和第227章莫比乌斯环的拓扑逻辑。目标不是抵抗，而是让整个方舟进入不确定状态，使系统无法锁定单一基因样本。
我调用精神力，将图纸实体化。
方舟外壳开始变化。金属表层褪色，变成半透明状，边缘出现重影。就像同时存在于多个位置，又都不完全存在。
光柱晃动了一下，张虎身上的亮度减弱。
“干扰成功。”我说。
审判庭的虚影转向我，声音变了：“规避判定，视为非法行为。执行优先级提升。”
更多的光柱出现，朝方舟包围而来。
我继续维持零域输出。图纸已经完成，但需要持续供能。体力在下降，太阳穴胀痛，鼻腔有温热感。
张虎靠在栏杆上喘气。“他们不会停的。这种系统，要么通过，要么清除。”
“那就改规则。”我说。
虚影抬起手，准备启动更强程序。就在那一刻，晶体表面波动加剧，光纹重新排列。
一个新形象出现了。
他穿着旧式警服，胸前有编号牌。脸是赵明的。
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刀身细长，边缘带锯齿。那是第224章出现过的维度手术刀，能切开空间结构。
他没有看张虎，只看着我。
“你记得第一次建庇护所的时候吗？”他开口。
这句话让我停顿了一秒。
不是因为内容，是因为语气。不是机械音，也不是预录语音。是真实的声线，带着呼吸节奏。
“你不是AI。”我说。
“我是仲裁模板。”他说，“基于赵明最后决策时刻的意识残片构建。”
他举起手术刀，指向方舟。“你们带来了污染。灰点的技术，守夜人的武器，还有你自己体内的零域侵蚀。谁来决定这些算不算进化？”
我没有动。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在计算反击路径。但这次不是战斗问题，是资格问题。你有没有权利代表人类进入下一个阶段？”
张虎撑着站起来。“那你呢？你凭什么审判我们？你只是一个程序。”
赵明的目光转向他。“我也曾是被改造的人。但我选择了切断连接。而你，接受了灰点的植入，主动成为工具。”
“我不是工具。”张虎说，“我是活下来的那个人。”
“那你现在还完整吗？”赵明反问。
张虎没再说话。
我知道他在动摇。这种质问不是为了击败身体，是为了击穿信念。
我往前走了一步。
“我不是来被审判的。”我说，“我是来建立新标准的。”
赵明看着我。
我抬手，世界树的根系从甲板缝隙钻出。我把之前封存的记忆种子拿出来，一颗接一颗，排列在空中。
每颗种子都对应一个死者，他们的死亡过程被记录，被篡改，也被还原。我把三方基因演化过程展示出来——守夜人如何强制改造，灰点如何隐藏数据，我们如何在夹缝中求存。
根系缠绕种子，形成一张网。基因链在其中流动，显示每一次变异都不是随意发生，而是环境逼迫下的选择。
赵明沉默了几秒。
然后，审判漩涡停了。
光柱收回，晶体表面的纹路放缓。张虎身上的银光彻底消失，左臂温度恢复正常。
“系统判定暂停。”赵明说，“争议样本需重新评估。”
我以为结束了。
但他没有消失。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林川，真正的审判，从来不是来自我。”
他身影开始淡化。
“真正的审判，来自门户本身。”
话音落下，他消失了。
晶体结构震动了一下。
核心区域亮起一圈环形光带，缓缓旋转。频率很低，但直冲大脑。
我用手撑住栏杆，头一阵刺痛。眼前画面闪现——无数星球，无数文明，都在类似的晶体前崩溃。有的因为拒绝任何改造，死于环境剧变；有的因为过度改造，失去人类本质，被系统自动剔除。
我没有看到胜利案例。
只有失败的回放。
张虎扶住我肩膀。“你还好吗？”
我点头，但没松手。疼痛在持续，像有人用细针扎进太阳穴。
我命令小雨封锁植物神经接入端口，防止共振波扩散。其他船员不能受影响。
我拿出记录仪，把刚才看到的画面刻录进去。文件命名：“失败模式集”。
然后标注一行字：非警告，乃测试。我们尚未通过。
晶体没有反应。
但它还在运转。光带继续旋转，频率略有变化。
我知道它在等。
等下一次触发条件。
张虎低声说：“他们会再来。”
“不是他们。”我说，“是它自己。”
我抬头看着那座巨大的晶体结构。
它的表面再次开始流动，新的纹路正在生成。
这一次，方向朝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