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刚停，控制台的红光还在闪。
我靠在操作台边，脑子发沉。刚才构建克莱因瓶耗掉了太多精神力，眼前时不时黑一下。苏晴还在处理导航系统的异常，张虎正准备接入第三个干扰节点。我没动，也不能动。零域能力还没恢复，强行使用只会撕裂神经。
就在这时候，生态舱的监控画面跳了出来。
不是系统自动推送，是主控台自己弹出的窗口。画面上两团东西在打。形态像是人，又不像人，动作有节奏，有配合，像在执行战术推进。它们用的是近战，肢体碰撞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摄像头捕捉不到细节，只有一片模糊的灰影在快速移动。
我看不清它们的脸，但数据流告诉我它们是谁。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双方都带有老周的基因片段。不是全部，是关键段落——应激反应区、肾上腺素调控区、肌肉记忆编码区。这些原本只存在他的生物样本库里，作为应急修复模板封存着。现在它们被激活了，而且分成了两支，互相攻击。
我调出舱体状态图。温度正常，氧气浓度稳定，营养基质消耗速度却高得离谱。过去十分钟，用了三天的量。它们在复制，在扩张。
这不是失控，是战争。
我按下通讯键：“老周，来主控室。”
他五分钟后到的。脸上有汗，应该是从生活区赶过来的。他看了眼屏幕，脚步顿了一下。
“那是我？”
“是你的基因。”我说，“但不是你本人。它们被放出来了，而且分成了两派。”
他走到监控前，盯着那两个战斗单位的动作看。看了一会儿，他开口：“左边那个，右肩下沉七度，是我在火场里留下的旧伤。右边那个没有这个习惯，但它左腿发力方式和我一样，是长期穿重型消防靴留下的步态。”
他在认他们。
我没有打断他。
他又说：“它们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说，“它们只是由你的基因驱动的程序。但现在它们打起来了，说明内部逻辑冲突了。”
他没说话。
我开始检查生态舱的原始设计图。这地方最早是用来测试封闭环境下人类行为模式的，后来改造成植物培育区。再后来，加入了应急生命模板系统，用来模拟极端条件下的幸存者反应。老周的基因是其中之一，用于模拟高强度救援场景。
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设计日志里有一条记录，时间是昨天凌晨四点零三分——和世界树响应的时间一致。有人修改了生态舱的核心算法，把单一模板运行改成了对抗性演化模式。系统开始自动生成对立个体，基于同一组基因，进行生存竞争。
这场战争，早就开始了。
我只是现在才发现。
“你能关掉它吗？”老周问。
“不能。”我说，“直接断电会引发反冲，它们可能突破密封层进入主循环系统。一旦污染空气过滤网，整艘船的人都会吸入活性基因片段。到时候不只是舱里打，外面也会出现类似的个体。”
他看着我：“那就只能让它们打完？”
“不。”我说，“我要改战场规则。”
我闭上眼，调出零域界面。精神力还剩三成，勉强够用一次中等规模的结构投影。我需要一个能压制基因表达的空间模型。普通的立方体不行，太简单，它们能在里面自由演化。我需要更复杂的几何结构，能让它们的蛋白质折叠失败，让它们的细胞无法完成分裂。
我想到了正十二面体。
它有十二个面，二十个顶点，三十条边。每个面都是正五边形。这种结构在自然界很少见，因为它的对称性太高，生命系统很难适应。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作为五维空间的投影基础。如果我把现实空间和高维模型叠加，就能制造出局部的维度错位。
它们的身体会跟不上环境变化。
我开始构建。
图纸在脑海中展开，一条线接一条线，一个角接一个角。每画一笔，脑袋就疼一下。我知道我在透支，但没办法。时间不够了。
第一道边成型时，生态舱的金属壁出现了轻微震动。第二道完成后，舱内温度下降了两度。当整个正十二面体框架闭合的瞬间，监控画面突然扭曲了一下。
战斗停了。
两个单位同时停下动作，像是接收到了同一个指令。它们站在原地，头微微偏转，好像在感知什么。然后它们开始颤抖。不是害怕，是身体在排斥某种东西。
高维结构生效了。
空间不再是三维连续体。它们的基因表达依赖于稳定的时空环境，现在这个环境被打乱了。每一次细胞分裂都需要精确的时间同步和空间定位，但现在定位失效了。它们的身体开始出错，组织液渗出体表，动作变得迟缓。
左边那个先倒下。
它试图抬手，但手臂只举到一半就僵住了。肌肉纤维在自我溶解。右边那个多撑了十几秒，最后也跪在地上，身体慢慢塌下去。
战斗结束。
胜者是右边那个。
我提取它的基因序列，做全段比对。结果出来后，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这段dNA里有一段非人类编码区。序列长度和第216章黑洞吞噬的记忆数据完全一致。当时我们以为那段记忆只是信息碎片，现在它变成了实体，藏在基因里，借生态舱的环境重生了。
它不是老周的复制品。
它是从黑洞里回来的东西，用了他的基因做外壳。
我命令系统采样残留组织。屏幕上跳出分析报告：细胞核内含有微量时间晶体成分，代谢产物为类神经传导液。这种液体正在腐蚀舱壁合金，形成微小裂缝。
黑色液体从裂缝里渗出来。
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它不流动，也不扩散，就那样堆成小堆，表面泛着暗光。我放大画面，看到液体内部有极其微弱的脉冲信号，频率很低，但很稳定。
老周站在我旁边，一直没说话。
现在他开口了：“那个……是我吗？”
“不是。”我说，“它用了你的基因，但它的核心不属于你。它是另一种东西，借你的身体打了这场仗。”
他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我让他去通知医疗组，准备封锁生态舱周边区域。我自己留在主控台前，启动自动监测程序。镜头对准黑色液体，持续记录它的变化。我还加了一道隔离协议，防止它通过空气传播。
做完这些，我才感觉到累。
精神力彻底空了。我靠着椅子坐下，手放在控制台上。屏幕还在亮，显示着各项数据。温度稳定，压力正常，氧气含量未变。表面上看，一切都没事。
但我知道不对。
那团黑色液体还在动。不是整体移动，是内部有东西在缓慢旋转。像是一根细丝，在液体中心打转。它没有方向，也没有规律，但一直在转。
我凑近屏幕。
细丝的形状变了。
它拉长了一点，弯了一下，看起来像个编号。
tZ-07-γ
我猛地抬头。
老周已经走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屏幕上的液体还在渗出，一滴，又一滴。
细丝继续转动，慢慢调整位置。
它要拼出下一个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