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引信燃烧的声音并不大,像是一条毒蛇在草丛中快速游走。
但这声音钻进铁牛的耳朵里,却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张大嘴巴,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这是凌素反复交代的动作,“防震”。
火光钻进了那个幽深的地洞,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一息。两息。三息。
天地间仿佛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停滞。风停了,就连远处虎牢关城头上偶尔传来的更夫敲梆声也听不见了。
周辰站在掩体后,默默数着数。
“十。”
轰!
不是一声响,而是一股力。
大地猛地向上跳了一下,就像是一头沉睡在地底的巨兽突然翻了个身。站在两百步开外的士兵们,无论有没有防备,全都被这股来自地心的蛮力颠得离地半寸,不少人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紧接着,虎牢关那堵号称“天险”的正面城墙,出现了一幕违背常理的景象。
它没有倒塌。
它是飞了起来。
长达十丈、高五丈的一整段青黑色花岗岩墙体,连同上面的敌楼、床弩、滚木,以及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几十名守军,在橘红色的火光托举下,整体向上升起了三尺。
然后在半空中解体。
无数块千斤巨石像积木一样崩飞,在空中翻滚、碰撞,最后裹挟着漫天的黑烟和尘土,重重砸落。
轰隆隆——!!!
迟来的巨响终于撕裂了耳膜。巨大的声浪化作实质的狂风,横扫方圆数里。地面上的积雪被吹飞,枯树被连根拔起,甚至连周辰面前的土墙掩体都被削去了一层皮。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刚刚露头的朝阳,将整个虎牢关笼罩在一片混沌的灰暗中。
“我的娘咧……”
铁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满头的土,张着大嘴看着前方。
虎牢关没了。
或者说,那堵让人绝望的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豁口,无数碎石堆积成了一道平缓的斜坡,直通关内。
……
内城墙上。
李元霸双手抓着垛口,指甲崩裂,鲜血淋漓。他满脸都是灰土,只有那双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布满了红血丝。
他感觉不到疼,也听不见声音。
刚才那一声巨响,把他的魂都震飞了。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屹立了百年的外墙,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堆废墟。
没有云梯,没有冲车,没有蚁附攻城。
就是一声响,墙就没了。
“这……这是什么妖法?”
身边的副将耳朵里流出两行黑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呓语,“天罚……这是天罚啊……”
李元霸猛地转身,一巴掌扇在副将脸上。但他自己也没站稳,两人滚作一团。
他爬起来,拔出腰间的佩剑,却发现手抖得根本握不住剑柄。
仗打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打的。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战争的理解范畴。
“咳咳……”
周辰挥手驱散面前的烟尘,从掩体后走出。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焦土味。
他看着那个依然冒着黑烟的巨大缺口,满意地点了点头。三千斤黑火药,威力果然没让他失望。在绝对的当量面前,任何坚固的工事都是纸糊的。
“铁浮屠。”
周辰的声音不高,但在死寂的战场上却清晰可闻。
咔嚓。
五十尊身披重甲的钢铁怪兽,从战壕里站了起来。他们身上落满了尘土,看起来更加像是一群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铁牛捡起地上的混铁棍,拉下面甲。
“兄弟们!墙没了!进去杀!”
“杀!”
五十名铁浮屠迈开大步,顺着那是碎石堆积成的斜坡,轰隆隆地冲进了烟尘之中。
紧随其后的是五千名手持神臂弩的黑狼卫,以及两万名早已按捺不住的新军。
冲锋。
不需要队形,不需要掩护。
当铁浮屠的身影穿过烟雾,出现在废墟之上时,幸存的虎牢关守军彻底崩溃了。
他们看着那些刀枪不入的铁罐头,看着那面倒塌的城墙,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跑啊!城破了!”
“这是神兵!打不过的!”
原本驻守在内城的士兵丢下兵器,发疯一样往后山跑。督战队砍翻了几个逃兵,却挡不住如潮水般的溃败。
李元霸站在内城的城楼上,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完了。
外墙一破,虎牢关的天险就破了。剩下的内城虽然还在,但在那种能把山都炸开的“妖术”面前,又能撑多久?
“大帅!快走吧!”
亲兵拉着李元霸的胳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京城!还有御林军!”
李元霸惨笑一声,推开亲兵。
他看着那个骑着青鬃马、缓缓走上废墟斜坡的青衫身影。
那个年轻人甚至没有拔刀,只是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就像是在巡视自家的后花园。
“走?往哪走?”
李元霸捡起地上的剑,横在脖子上,“丢了虎牢关,皇上会诛我九族。死在这里,至少还能保全家人的性命。”
“告诉弟兄们,愿降的降,愿跑的跑。老子……不走了。”
噗。
鲜血喷洒在残破的城砖上。
一代名将,虎牢关总兵李元霸,自刎而死。
周辰策马登上最高处的废墟。
脚下是碎裂的巨石和扭曲的尸体。前方,内城的城门大开,跪满了投降的守军。李元霸的尸体被人抬了下来,放在路边。
风吹过山口,卷起漫天烟尘。
周辰看了一眼李元霸的尸体,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马鞭。
“厚葬。”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虎牢关,投向南方那片广阔的平原。
过了这道关,就是一马平川。京城,已经在望。
“凌素。”
周辰轻唤一声。
“在。”凌素背着药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记录一下。”
周辰指着脚下的废墟,“黑火药攻城,用量三千斤,效果:摧毁十丈城墙。下次遇到这种硬骨头,直接加到五千斤。”
“是。”
“还有。”
周辰看着南方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传信给赵恒。告诉他,虎牢关的墙太脆,我不小心给弄塌了。让他把京城的墙修得结实点,别让我还没用力,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