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匹枣红色的军马口吐白沫,前蹄一软,重重撞在午门的汉白玉台阶上。马颈骨折断的脆响,惊得守门的御林军校尉手按刀柄,差点拔刀出鞘。
马背上的信使被惯性甩出,在坚硬的石板上滚了三圈,直到撞上红漆大门才停下。
他没死,但也只剩半口气了。
“八……八百里加急!”
信使满脸是血,顾不上擦,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汗水浸透的蜡封竹筒,举过头顶,“虎牢关……虎牢关急报!”
守门校尉脸色一变。
虎牢关是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李元霸大帅坐镇,固若金汤。这个时候来急报,莫非是……捷报?
“快!呈送金銮殿!”
……
太和殿内,早朝正在进行。
新皇赵恒端坐在龙椅上,头戴十二旒冕冠,身上那件崭新的龙袍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他正在听户部尚书汇报关于“加征平叛税”的折子。
“……国库空虚,若要支应前线大军,需在江南再加三成丝绸税。”户部尚书躬着身子说道。
赵恒抚摸着龙头扶手,神色威严:“准。告诉江南那些富商,这是为了剿灭周辰那个逆贼。等朕平了乱,自会有赏。”
在他看来,李元霸有八万精锐,又有虎牢天险,周辰那点兵马,顶多在关下碰个头破血流。只要拖个半年,北境粮草不济,周辰不攻自破。
“报——!”
殿外传来太监尖锐且变了调的喊声。
“虎牢关急报送到!”
赵恒精神一振,甚至微微欠身:“宣!”
一名御前侍卫捧着那个带血的竹筒,快步跑上大殿,单膝跪地。
“念!”赵恒挥手,“让众爱卿听听,李大将军是如何痛击逆贼的。”
当值太监拆开蜡封,取出里面的绢布。他只扫了一眼,原本红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拿着绢布的手剧烈抖动,嘴唇哆嗦着,半天发不出声音。
“念啊!哑巴了?”赵恒不悦地皱眉。
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贴着金砖,声音带着哭腔:
“启禀陛下……虎牢关……没了。”
“没了?”赵恒愣了一下,“什么叫没了?被围了?”
“是……是塌了。”
太监硬着头皮,颤抖着读道,“昨日子时,逆贼周辰施展妖法,引天雷入地。一声巨响,虎牢关外墙……整体飞升三尺,化为齑粉。守将李元霸……兵败自刎。八万守军,溃散殆尽。贼军前锋……已过荥阳,距离京师……不足三百里。”
哐当。
赵恒手里的玉如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的大臣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有人张着嘴,有人拿着笏板,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城墙飞升?
化为齑粉?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一派胡言!妖言惑众!”
赵恒猛地站起来,面容扭曲,一把抓起龙案上的奏折狠狠砸向那名太监,“虎牢关乃天下第一险关!墙高十丈!怎么可能塌?李元霸是干什么吃的!八万人,就是八万头猪,周辰抓也要抓三天!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没了?”
太监不敢躲,任由奏折砸在脸上,血流了出来。
“陛下……还有……还有一封周辰给您的信。”太监从竹筒底部又倒出一张纸条。
“念!”赵恒咆哮。
太监看了一眼纸条,浑身筛糠:“奴才……奴才不敢念。”
“朕让你念!”赵恒冲下丹如,一把夺过纸条。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字迹狂草,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嚣张:
“虎牢关的墙太脆,没收住力,不小心弄塌了。麻烦陛下把京城的墙修结实点,别让我还没用力,就倒了。”
嘶——
赵恒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周辰!朕要杀了你!朕要诛你九族!”
赵恒发疯一样将纸条撕得粉碎,拔出腰间的天子剑,对着空气乱砍,“御林军!御林军何在!给朕守住京城!把所有的禁军都调回来!朕要御驾亲征!”
没有人回应。
满朝文武低着头,看着地砖上的花纹,眼神闪烁。
三百里。
按照周辰那种“妖法”推进的速度,最多三天,大军就能兵临城下。连虎牢关都挡不住,京城的城墙能挡得住?
兵部尚书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手缩在袖子里,摸到了早已写好的一封密信。
户部尚书的眼珠乱转,已经在盘算家里的银子该怎么转移。
“退朝!都给朕滚去备战!”
赵恒看着这群各怀鬼胎的大臣,气得把天子剑扔在地上,转身踉跄着逃回了后宫。
……
夜幕降临。
京城的宵禁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更夫敲着梆子,声音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但在那些高门大户的深宅大院里,却是灯火通明。
王府。
当朝宰相王安石(架空人物)正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只火盆。他手里拿着一叠这几天刚写好的弹劾周辰的奏折,一张张扔进火盆里。
火光映照着他那张苍老的脸。
“老爷,您这是……”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变天了。”
王安石看着化为灰烬的奏折,叹了口气,“李元霸一死,赵恒的大势已去。这京城,守不住。”
他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两颗夜明珠。
“派人去城外,找那个叫白玉霜的女人。”
王安石把锦盒递给管家,“听说她是周辰的大管家。把这个送给她,就说王家在京城有粮仓三座,愿献给义军,充作军资。”
“这……老爷,这可是通敌啊!”管家大惊。
“通敌?”
王安石冷笑一声,“再过三天,那就是纳投名状。晚了,连汤都喝不上。”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曾经对周辰喊打喊杀的权贵们,此刻都在忙着烧毁往来的书信,忙着把家里的珍宝装箱,忙着寻找各种关系,想要在那位即将到来的新主面前混个脸熟。
而皇宫深处。
赵恒独自坐在御书房里,手里攥着那个被撕碎的纸条,眼神呆滞。
他想不通。
明明半个月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即将登基称帝。怎么一转眼,那个被他视为蝼蚁的边将,就提着刀杀到了家门口?
“墙太脆……”
赵恒喃喃自语,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不是墙脆,是朕的命脆啊。”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南方,隐约有雷声传来。那不是天雷,那是周辰大军推进的脚步声。
大乾的天,真的要塌了。
而在三百里外的官道上。
周辰骑在青鬃马上,身后是五万大军和无数打着火把的民夫。火龙绵延数十里,照亮了通往最高权力的最后一段路。
他并没有急着赶路。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京城,已经是一颗熟透了的果子。
不需要再去摇树,它自己就会掉下来。
“叶狂。”
周辰看着前方,“你说,那把龙椅坐着舒服吗?”
叶狂骑马跟在旁边,手里提着一壶酒:“不知道。不过听说那玩意儿硬得很,坐久了硌屁股。”
“是啊,硌屁股。”
周辰笑了笑,夹紧马腹,“但总得有人去坐。不然这天下,就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