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铁镐的尖端狠狠凿在青黑色的花岗岩上,溅起一串耀眼的火星,震得铁牛虎口发麻。
“真他娘的硬!”
铁牛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大哥,这虎牢关的墙根子是用铁水浇过的吧?刨不动啊!”
这里是距离地面五尺深的地下,头顶是用粗木和湿牛皮搭成的简易顶棚,只能勉强容纳两人并排弯腰站立。空气浑浊不堪,充满了汗臭味和泥土的腥气。
周辰蹲在旁边,伸手摸了摸那块被凿出一个白印的岩石。
“不用凿穿。”
周辰拿着工兵铲,指了指岩石下方的缝隙,“只要掏空这块大石头底下的土层,哪怕只有三尺高,把箱子塞进去就行。”
这是力学。
只要底座悬空,再大的爆炸当量,都能把这堵墙掀翻。
“继续挖。天亮之前,必须把那个洞掏出来。”
……
头顶上方,虎牢关城头。
李元霸快疯了。
他听得到。脚底下的砖石里,时不时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有一群不知疲倦的耗子正在啃食他的骨头。那种声音顺着墙体传导上来,让他坐立难安。
“他们在挖墙脚!他们在挖墙脚啊!”
李元霸抓着副将的领子,咆哮着喷了对方一脸口水,“你们是死人吗?就这么看着?”
“大帅,看不见啊!”
副将一脸委屈,指着城下,“他们躲在沟里,上面还盖了牛皮顶棚。咱们的滚木硪石扔下去,全被弹开了。”
“那就用火!用油!用金汁!”
李元霸把副将推开,趴在垛口上往下吼,“把那几锅煮开的大粪给老子倒下去!烫死这帮阴沟里的老鼠!”
几名守军抬着一口大锅,里面翻滚着黄褐色的恶臭液体——金汁。这东西不仅烫,伤口一旦沾上就会溃烂流脓,必死无疑。
“倒!”
守军喊着号子,要把大锅倾覆下去。
就在锅沿刚刚探出垛口的一瞬间。
崩。
百步之外的第二道交通壕里,一名脸上涂着黑炭的黑狼卫狙击手,稳稳扣动了神臂弩的悬刀。
这支弩加装了凌素打磨的四倍镜。
视野里,那名抬锅守军的脖子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噗。
弩箭贯穿咽喉。
守军身子一软,手中的大锅失去了平衡。滚烫的金汁并没有倒在城下,而是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他和旁边两名同伴的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城头炸响。
三人捂着脸在地上打滚,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泡、脱落,露出红色的嫩肉。那种味道,比金汁本身还要恶心。
李元霸吓得退后一步,看着那三个瞬间变成血葫芦的手下,背脊发凉。
“谁?谁干的?”
没人回答。
因为只要有人敢把脑袋探出垛口去找凶手,下一支箭就会教他做人。
“盾牌手!举盾护着!再倒!”李元霸不死心。
又一队守军举着大盾,试图掩护同伴靠近垛口。
但这一次,不是一支箭,而是十几支。
黑狼卫的狙击手们并不是单打独斗,他们三三一组,形成了交叉火力。盾牌能挡住正面,挡不住侧面。
箭矢像长了眼睛一样,专门往盾牌的缝隙、脚踝、还有那些暴露出来的手肘上招呼。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城头上多了十几具尸体和伤员。
没有人再敢靠近那个死亡边缘。所有的守军都缩在女墙后面,瑟瑟发抖。他们不怕面对面的厮杀,但这种看不见敌人的点名,让他们精神崩溃。
“废物!都是废物!”
李元霸气得把擂鼓瓮金锤砸在地上,砸碎了两块青砖。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任由下面的人挖,这城墙迟早要塌。
“敢死队!”
李元霸红着眼睛,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一群死囚,“只要你们敢下去,杀了那些挖土的,老子免了你们的死罪,还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五十名亡命徒把横刀咬在嘴里,腰上系着粗麻绳。
“放!”
随着一声令下,五十个黑影顺着城墙急速滑下。他们想利用速度,直接冲进下面的壕沟里进行肉搏。
然而,周辰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礼物”。
当这些人滑到半空中的时候,壕沟的顶棚突然掀开。
并不是用来反击的弩箭,而是几十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顶端,绑着沾满火油的棉絮,正熊熊燃烧。
“烧绳子。”
周辰站在壕沟里,冷冷下令。
士兵们举起火把,不需要去捅人,只需要把火苗凑近那些悬在半空的麻绳。
呲啦。
浸了油的麻绳遇火即燃,瞬间烧断。
“不——!”
半空中的敢死队员发出绝望的惨叫,手舞足蹈地坠落下来。
咚!咚!咚!
五十个人,像五十个破布袋一样摔在坚硬的地面上。有的直接摔断了脖子,有的摔断了腿,在地上哀嚎。
壕沟里的新军士兵甚至不需要爬出去,只需要从射击孔里伸出长矛,像戳青蛙一样,把这些没摔死的倒霉蛋一个个捅穿。
李元霸站在城头,听着下面的惨叫声,整个人僵住了。
他所有的手段都用尽了。
滚木、金汁、突袭、垂降。在周辰这套从未见过的“堑壕战术”面前,全都像是一个笑话。他引以为傲的虎牢天险,此刻变成了一个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活靶子。
“大帅……怎么办?”副将带着哭腔问道。
李元霸看着脚下的城砖,第一次感觉到这座关隘不再坚不可摧。
“守。”
李元霸声音沙哑,“把所有人都撤到内墙去。外墙……听天由命吧。”
……
寅时。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城墙根底下的那个大洞,终于挖好了。
这是一个长三丈、深两丈的巨大空腔,直接掏空了这段城墙的地基。几根粗大的原木勉强支撑着上方的重量,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抬进来。”
周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几十名壮汉喊着号子,把那三口巨大的楠木箱子推进了空腔里。箱子里装满了压实的黑火药,为了增加威力,凌素还在里面掺了铁砂和碎石。
这不仅仅是炸药,这是三颗超级地雷。
“引信。”
凌素小心翼翼地将三根粗大的引信接在一起,然后顺着交通壕一路向外铺设,足足拉出了两百步远。
“撤。”
周辰看了一眼那个幽深的黑洞,仿佛看到了一只即将苏醒的巨兽。
所有工兵和护卫迅速撤离,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安全线以外。
周辰站在战壕的尽头,手里拿着火把。
东方,现出了一丝鱼肚白。
虎牢关静静地矗立在晨曦中,依旧巍峨,依旧险峻。但在周辰眼里,它已经是一片废墟。
“李元霸。”
周辰看着远处的城楼,轻声说道,“该起床了。”
他将火把按在引信上。
嗤——
火花闪烁,如同一条游动的火蛇,急速钻入地下,向着那座千年雄关的脚下游去。
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