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付了一枚金币，租用了最里面那个旧炉子一天。”
老铁匠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亚恒，望向门外纷飞的大雪：“他没打造什么大件……只打了一柄匕首。”
“匕首？”
亚恒追问，心中那丝不安感愈发清晰。
安格尔前辈擅长匕首，他是知道的。
“嗯。”
老铁匠将布包重新收起，放回原处，仿佛那是什么不祥之物。
“一柄…很邪门的匕首。”
“他…有说他要去哪里吗？”
亚恒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老铁匠摇了摇头：
“没有。不过来这座城市无非就只有两个去处，去北境，或者从北境离开。”
亚恒默然。
他垂眸沉默许久，而后叹了口气。
“只能，在终点等待前辈了吗。”
他打算直接去亚尔维斯家，不再找机会跟安格尔半路汇合。
亚恒付了打磨剑刃的费用，等剑完全处理好后他便抓起剑，转身冲出了铁匠铺。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却无法冷却他胸腔里翻涌的焦灼。
牵着马，他快步走向集市区。
奥拉克尼尔的物价高得惊人，尤其是御寒物资和药品，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他将钱袋里大半的金银换成了沉甸甸的行囊。
就在他将巨大的行囊捆在马背上，准备就此离开城市直奔北方险峻山脉时，一个穿着厚实棉袍、看起来像是某个商会低级执事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他。
“这位先生，请留步。”
男人的声音不高，带着此地常见的口音，脸上堆着生意人惯有的、略显谦卑的笑容。
亚恒警惕地看向他，手无声地按在了剑柄上：“请问，有何贵干？”
男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
“我家主人见先生气度不凡，像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想请先生移步一叙，或许有笔生意想与先生谈谈。”
亚恒蹙眉，他现在心急如焚，根本无心做这些：“抱歉，我赶时间。”
男人却并未放弃，反而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
“亚恒先生，我们商会背后的大股东是埃布尔家，请您务必赏脸。”
亚恒的脚步在商会执事说出“埃布尔家”这个名字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指尖下意识地擦过腰间天圣剑冰冷的剑柄，那触感让他翻涌的心绪稍稍沉淀。
思索片刻后，他轻轻颔首。
“请您带路吧。”
执事脸上笑容不变，恭敬地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转身，引着亚恒穿过集市喧嚣的人流，拐入一条相对僻静、铺着整齐石板的巷弄。
与外面粗犷甚至有些脏乱的市容不同，这条巷子里的建筑明显考究许多，石墙更高，窗户也更整齐。
空气中那股煤烟和金属的刺鼻气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香料和旧书籍混合的沉静气息。
执事在一扇看似普通、却用厚重铁箍加固的橡木门前停下。
他有节奏地叩击了几下门板，片刻后，门上一块小滑板无声拉开，一双警惕的眼睛在后打量片刻，随即滑板合上。
门轴发出沉重的“嘎吱”声，向内开启。
门内是一条光线略显昏暗的短廊，两侧墙壁上挂着燃烧平稳的牛油烛台。
空气温暖干燥，将外界的严寒彻底隔绝。
执事侧身让亚恒先行，自己随后跟上，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落栓声清晰可闻。
短廊尽头是一间陈设雅致的小厅，壁炉里火焰正旺，驱散了北地特有的寒冷。
一位身着剪裁合体、料子上乘的深色长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静立在厅中，见到亚恒，他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而无可挑剔的礼节。
“勇者大人，一路辛苦。老朽是此地商会的理事，也是埃布尔家驻留此处的家臣，您可以叫我霍姆。”
老者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长者特有的从容：“冒昧请您前来，实因受人所托，有紧要之物需当面呈交。”
亚恒微微颔首回礼。
“霍姆先生，您好。”
目光快速扫过房间。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底蕴，墙上悬挂的徽记确实是埃布尔家族附属商会的标记，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
他心中的戒备稍松，但并未完全放下。
“请问是露尔娜小姐…”
亚恒直接切入正题。
“正是大小姐嘱托。”
霍姆理事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火漆封缄的、约手掌大小的扁平信匣。
火漆上的印记正是一枚精致的、环绕着冰晶的埃布尔家族纹章。
他将信匣双手奉上，神态郑重。
“大小姐昨日加急派送的消息，要我们在埃布尔家驻留的所有城市中，全力寻找勇者大人的踪迹，务必将此信交予您手中。”
“并言明，信中内容，或可解大人当下些许困惑，亦为前路略作指引。”
亚恒垂眸，他接过信匣。
信匣触手微凉，材质是某种质地细密的深色木材，带着淡淡的檀香气味。
里面静静躺着一封折叠整齐、散发着清雅墨香的信笺。
他走到篝火前，对着火光检查了一下火漆是否完好，而后用拆信刀轻轻一划，展开了信件。
...
【亚恒亲启：见信如晤。
提笔时，我刚从优妮那里听闻你已离开学院，北上追寻安格尔的踪迹。
那孩子很是担忧，向我吐露了你的去向，请勿见怪。
于此，请允许我先道一句感谢——感谢你将安格尔之事，如此郑重放在心上，若是得知友人这般在意自己的安危，想必安格尔也会感到开心吧。】
...
亚恒的目光在“安格尔”这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指腹无意识地擦过信纸边缘。
优妮把他的踪迹告诉了露尔娜....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让亚恒感到意外。
自家直率的青梅竹马心中藏不住太多焦灼，而露尔娜小姐又是一个十分好的倾听对象。
说起来，在当初圣女小姐的茶话会后，亚恒便偶尔会看到优妮跟露尔娜一起逛街，两人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好朋友吧。
当然，亚恒不知道的是...
其实，两个小妮子在一起交流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如何避免自己的老公跟别人的老公出轨这件事。
说多了都是泪，所以便不再多说了罢...
——
ps:此时此刻，亚恒仍在骑马赶来的路上...（真的马上就要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