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舟的拥抱如同铁箍,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宫装,几乎要将江弄影烫伤。他伏在她颈间,呼吸粗重而滚烫,一声声模糊的“我错了”像是带着钩子,反复刮搔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那强撑了一整晚、甚至支撑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坚硬外壳,在这突如其来的温存(哪怕是虚假的、药物催化的)与悔恨的低语中,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眼泪无声地汹涌,浸湿了他肩头微凉的丝绸。她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这具身体对他气息本能的记忆与贪恋,更恨他此刻的示弱与纠缠——这比任何冷酷的羞辱都更让她无力招架。
“放开……”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挣扎变得虚弱,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呢喃。
“不放。”傅沉舟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他抬起头,在昏暗中凝视着她泪痕交错的脸,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或带着嘲讽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充满了真实的脆弱与痛苦。这景象奇异地取悦了他,也更深地刺痛了他。
他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低头,吻住了她。这一次,不再是惩罚性的撕咬,而是带着一种急切的、探索般的温柔,细细描摹着她唇瓣的轮廓,舔舐去咸涩的泪水,试图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寻找记忆中那份甘甜。
江弄影僵硬地承受着,大脑一片混乱。理智告诉她必须推开,必须远离这个反复无常、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可情感却在疯狂叫嚣,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属于过去的温暖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与此刻他唇齿间的热度交织,几乎要将她溺毙。
**江弄影,醒醒!他是傅沉舟!是废了你、羞辱你、逼你看他和别人亲热的傅沉舟!**
内心的警报尖锐地响起,她猛地偏过头,避开了他深入的亲吻,气息不稳地低斥:“殿下!看清楚!我是谁?!沈芷幽还在床上躺着!你中了欢宜香,找你的太子妃去!”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傅沉舟的动作顿住了,眼底的迷离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的狼狈和更深的愠怒。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他是中了香,但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正是因为她是她,是江弄影,他才会如此失控!
“孤找的就是你!”他恶狠狠地扳过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眼神灼亮得骇人,“欢宜香?那点东西也配影响孤?江弄影,你少给孤装糊涂!”
他这话半真半假。香确实对他有影响,放大了他压抑的情感与欲望,但真正让他失控的,从来都是她本身。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江弄影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声音颤抖却带着质问,“报复我吗?用这种方式?你觉得这样很有趣?看着我为你失态,为你痛苦,你就满意了?”
“是!孤满意极了!”傅沉舟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起,“至少证明你还有心!你还会痛!而不是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说着那些该死的风凉话!”
他的手指用力摩挲着她下巴上被捏出的红痕,语气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江弄影,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嫉妒,委屈,痛苦……而不是那副该死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嘴脸!”
原来如此。原来他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利用沈芷幽,点燃这催情的香,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撕下她所有的伪装,确认她还在乎他。
这认知让江弄影感到一阵彻骨的悲凉。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楚而绝望,眼泪却流得更凶。
“傅沉舟……你真是……可悲又可笑。”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你就那么需要确认我的心吗?哪怕是用这种方式?哪怕明知道确认了也毫无意义?”
她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恐惧和不堪。是啊,确认了又如何?他们之间,隔着签文的诅咒,隔着背叛之痛,隔着废黜之仇,隔着信任的崩塌,隔着沈芷幽,隔着这深深的宫墙。确认了她的心还在为他跳动,除了让彼此更加痛苦之外,又能改变什么?
“闭嘴!”傅沉舟恼羞成怒,猛地低头,再次封住了她那总能说出最伤人的话的嘴唇。这一次,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疯狂,不再有任何技巧,只剩下本能的掠夺和占有。
他将她死死按在屏风上,冰冷的木质结构与身前滚烫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背上游走,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纤细腰肢的弧度,那熟悉的、曾被他无数次拥入怀中的触感,让他的呼吸更加粗重。
“唔……放……开……”江弄影的挣扎被他轻易化解,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空气中弥漫的欢宜香似乎越来越浓,钻入肺腑,搅得她头晕目眩,四肢也开始发软,反抗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流失。
更可怕的是,身体深处,某种被遗忘的、只对他产生的熟悉悸动,竟然在这样屈辱的情况下,悄然苏醒。这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和恐慌。
“感觉到了吗?”傅沉舟抵着她的唇,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得意和更深的渴望,“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他太熟悉她的身体,知道如何能轻易点燃她。哪怕她心里恨着他,这具曾与他紧密契合的身体,却还保留着最原始的记忆。
“无耻……”江弄影屈辱地别开脸,声音细若游丝,却已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媚意。
傅沉舟低笑一声,笑声低沉而性感。他不再满足于唇齿的纠缠,滚烫的吻沿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留下暧昧的湿痕。大手也开始探向她宫装的系带。
“傅沉舟!你不能……”江弄影惊恐地按住他作乱的手,声音带着哭腔,“这里是寝殿……沈芷幽还在……”
“她睡着了。”傅沉舟打断她,动作毫不停滞,语气带着一种蛮横的理所当然,“就算醒着又如何?孤是太子,想要谁,何时何地,还轮不到别人置喙!”
这霸道至极的话语,彻底击碎了江弄影最后的防线。是啊,他是太子,是这东宫的主宰。她一个罪奴,有什么资格反抗?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席卷了她。她停止了挣扎,像个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任由他予取予求。只是眼泪,依旧不停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感受到她的顺从(或者说放弃抵抗),傅沉舟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着她苍白脸上那不断滚落的泪珠,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他并不想这样。
他想要的,不是她屈从于强权的麻木,而是她心甘情愿的沉沦。
可是,他们之间,似乎早已失去了“心甘情愿”的土壤。只剩下互相伤害,彼此折磨。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挫败感涌上心头。他猛地松开了她,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顺着屏风缓缓滑落,蜷缩在阴影里,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角落里那压抑的啜泣声,和床上沈芷幽似乎陷入沉睡的平稳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傅沉舟站在昏暗中,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方才的旖旎和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满心的疲惫和一片狼藉。
他赢了么?似乎是的,他成功地让她崩溃,让她流泪,让她在他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可他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反而像是打了一场惨烈的败仗,丢盔弃甲,满身伤痕?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感觉那欢宜香的药性似乎还在体内隐隐作祟,让他心烦意乱。他走到桌边,抓起冰冷的茶壶,直接对着壶嘴灌了几口凉茶,试图压下喉咙的干渴和心中的燥火。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他回头,看向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的江弄影,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起来。”
江弄影没有动,仿佛没有听见。
傅沉舟皱紧眉头,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装死。”
江弄影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空洞的麻木。
看着她这副样子,傅沉舟的心像是又被刺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今晚之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到此为止。守夜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他终究还是……放过了她。或者说,他无法再继续面对这样破碎的她。
江弄影闻言,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说话。她用手撑着她面,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腿麻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身体晃了一下。
傅沉舟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却被她猛地躲开。她的手冰凉,避他如蛇蝎。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去。
江弄影没有看他,低着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像个游魂一样,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殿外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傅沉舟看着她消失在殿门外的背影,那背影单薄、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寂。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殿内,欢宜香燃尽的灰烬散发着最后一丝余味,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她身上残留的、那一点点属于过去的清冽气息,构成了一种无比讽刺的结局。
他缓缓走到床边,掀开床帐。沈芷幽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显然并未真的睡着,只是在装睡以避免更大的难堪。
傅沉舟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这一夜,他利用了她,伤害了她,也更深地伤害了那个他真正想抓住的人。
他得到了什么?
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满室的荒唐,和一颗更加空荡冰冷的心。
窗外,天色依旧沉暗,离黎明尚远。而这东宫漫长而寒冷的夜,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