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床帐被猛地掀开,傅沉舟衣衫略显凌乱地坐在床沿,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却是一片骇人的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被情欲掌控的模样?他目光如利箭,直直射向脸色苍白、眼眶微红的江弄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看得可还尽兴?”他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却充满了嘲讽,“江宫女?”
江弄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她看着傅沉舟那副“我就知道你会受不了”的表情,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报复快意,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
他赢了。
他成功地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的心碾成了齑粉。
但,想看她崩溃?想看她跪地哀求?想看她承认自己还在乎?
**休想!**
江弄影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涌到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她抬起下巴,脸上竟然重新挂上了那副职业化的、甚至带着点“观摩学习”后感慨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微微躬身,语气平稳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赞赏”:
“回殿下,奴婢见识浅薄,今日得观殿下龙章凤姿卓然,气宇轩昂慑人,举手间自带雷霆之势,眉眼间尽展帝王之威,端的是龙马精神贯长虹,雄风凛凛震九霄,这般天人之姿,实乃奴婢此生大开眼界之幸事!只是……”她话锋陡然一转,那双藏着算计的眸子,裹着一层假意的“关切”,缓缓扫过床帐内隐约可见、正蜷着身子羞窘难当的沈芷幽,声音又放柔了几分,“殿下本就勇猛过人,筋骨强健似猛虎,气场凛冽如寒松,可娘娘终究是金枝玉叶,身子娇弱得似雨后梨花,经不得这般折腾。还望殿下念及娘娘凤体金贵,多存几分怜香惜玉之心,往后稍加节制才好,莫要因一时畅快伤了娘娘根本,反倒落得个美中不足的遗憾,那可就辜负了殿下对娘娘的疼惜之情了。”
“……”
死寂。
比昨夜更加可怕的死寂。
床帐内的沈芷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沉舟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随即转化为滔天的怒意!他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她竟然……她竟然还敢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她把他刚才那番卖力的“表演”当成了什么?需要控制强度的体力活吗?!
“江、弄、影!”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一步步朝她逼近,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你当真以为,孤不敢杀你?!”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江弄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屏风。心跳如擂鼓,但她依旧倔强地仰着脸,与他对视。
“殿下恕罪。”她嘴上说着恕罪,眼神里却毫无惧意,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奴婢只是……恪尽职守,关心主子凤体安康。”
“好一个恪尽职守!”傅沉舟怒极反笑,他一把攫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孤现在告诉你,孤被这该死的欢宜香搅得浑身不适,心烦意乱!你既是奴婢,就该想法子为孤‘分忧’!”
他凑近她,灼热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龙涎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欢宜甜香,喷洒在她脸上,语气充满了恶意的挑衅:“还是说,你只会站在这里,说些风凉话?”
江弄影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示弱:“奴婢愚钝,不知如何为殿下分忧。若殿下需要,奴婢可去唤太医……”
“闭嘴!”傅沉舟低吼一声,打断她的话。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让他恨之入骨,又……魂牵梦萦的脸,看着她强装镇定下那微微颤抖的唇瓣,一股混合着怒意、不甘、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强烈渴望,如同岩浆般在他体内奔涌。
他不想再跟她玩这种互相伤害的文字游戏了!
他猛地低下头,狠狠攫住了她的唇!
“唔!”
江弄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他疯了?!沈芷幽还在床上!他怎么敢?!
这是一个充满了惩罚和掠夺意味的吻,粗暴而蛮横,带着浓烈的酒气(他晚膳时似乎饮了酒)和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欢宜香气,不容拒绝地撬开她的牙关,攻城掠地。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一种撕咬和宣泄。
江弄影拼命挣扎,双手用力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却如同蚍蜉撼树。她的反抗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死死按在屏风上,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角落里光线昏暗,床帐低垂,将这一方天地隔绝成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甜香、激烈的喘息和她无声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弄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傅沉舟才猛地松开了她。两人唇间牵扯出一缕暧昧的银丝,他的眼神幽暗如深渊,里面翻滚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愤怒、欲望、还有一丝……得逞后的狼狈?
江弄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唇红肿,带着被蹂躏后的刺痛和麻痒。她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攥住了手腕。
“怎么?”傅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赖,“不是要为孤分忧吗?这便是你分忧的方式?”
“傅沉舟!你无耻!”江弄影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怒骂,声音里带着哽咽。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几乎土崩瓦解。
“无耻?”傅沉舟低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他再次逼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弄影……我好像……真的中了这欢宜香的毒了……”
他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耍赖的脆弱,呼出的热气烫得她耳根发红:“只有你……只有你的味道,能让我舒服一点……别推开我,好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江弄影彻底懵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渴求与痛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他是在演戏吗?戏精上身?还是…真的……
不,不能信他!他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
可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呼吸急促,扣着她手腕的力道虽然强势,指尖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欢宜香的药性,她多少知道一些,若是体质敏感之人,确实会反应剧烈……
“你……你放开我……”她的挣扎变得无力,声音也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不放。”傅沉舟像个固执的孩子,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淡淡的、与这满殿甜香截然不同的清冽气息,那是属于记忆深处、独属于江弄影的味道。这味道让他疯狂,也让他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宁。
“弄影……我的弄影……”他低声呢喃,滚烫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和脖颈,带来一阵阵战栗,“别对我那么狠心……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他是在说折磨她的事吗?
江弄影的心防,在这一声声模糊的、带着痛苦和悔意的低喃中,开始出现裂痕。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衣襟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感觉到她的泪水,傅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他吻去她眼角的泪,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与方才的粗暴判若两人,“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屏风之后,两人紧密相拥,一个泪水涟涟,脆弱尽显;一个低声下气,悔恨交加。所有的算计、报复、伪装,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最原始的情感在黑暗中汹涌流淌。
而床榻之上,沈芷幽紧紧捂着嘴,泪水早已浸湿了绣枕。她听着外面那压抑的啜泣和低语,虽然听不真切,但那暧昧的声响和太子离去的身影,足以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像个多余的局外人,在这场由她母亲点燃、由太子主导、围绕着另一个女人的情感风暴里,被伤得体无完肤。
这一夜,欢宜香燃尽,留下的不是旖旎春色,而是更加混乱、更加破碎的残局。三个人,都被这无形的香,和心中那有形无形的枷锁,折磨得心力交瘁。
傅沉舟贪恋着怀中这片刻的温存与真实,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也舍不得放手。而江弄影,在他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心乱如麻,不知前路何方。
这场互相伤害的拉锯战,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