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子妃沈芷幽前往凤仪宫向皇后请安,其生母、太傅夫人沈李氏恰好也在宫中。沈李氏一眼便瞧见了女儿那双微微红肿、即便敷了粉也难掩憔悴的眼睛,以及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委屈与失落。她心下当即一沉。
寻了个由头将女儿拉到偏殿细细询问,沈芷幽起初还支支吾吾,但在母亲连番追问下,终究是没忍住,将昨夜侍寝的尴尬与难堪,低声啜泣着和盘托出——殿下如何冷淡,如何拒绝她的亲近,如何让她独守空闺直至天明,还有那个杵在角落里、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宫女江弄影。
“娘,殿下他……是不是厌弃女儿了?”沈芷幽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沈李氏心疼地搂住女儿,眼中却闪过一丝精明与厉色。她久居后宅,深谙妻妾争宠、男女情爱之间的弯弯绕绕。太子对那罪奴江弄影的不同寻常,她早有耳闻。如今看来,殿下这分明是旧情难忘,拿她女儿当枪使,去戳那江弄影的心肝呢!
“傻孩子,不是你不好。”沈李氏抚着女儿的背,低声分析,“是殿下心里还堵着气,被那狐媚子勾着魂呢!他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自乱阵脚。既然殿下想演这出戏,那咱们就给他加把火,把这戏台子烧得更旺些!”
一个计策迅速在她心中成形。她召来心腹嬷嬷,低声耳语一番,末了,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去,想办法让那江弄影知道,是殿下亲口吩咐,今夜再次点她守夜。再把我带来的那盒‘欢宜香’交给芷幽身边得力的嬷嬷,她知道该怎么做。记住,要做得隐秘,但又要让该知道的人,‘无意中’知晓这香的……妙用。”
这欢宜香,乃是宫中秘制,有极佳的暖情助兴之效,气味清雅,不易察觉,但药性却颇为霸道。沈李氏此举,一则是真想助女儿固宠,二则,更是要彻底绝了那江弄影的念想——让她亲眼看着殿下在药力作用下,如何与太子妃恩爱缠绵,看她还能不能维持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裹着几分刻意的“不经意”,下午便飘到了皂角池边。江弄影正蹲在青石板上苦哈哈搓衣服,冻得发红的手攥着粗布衣裳,在满是泡沫的水里反复揉搓,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早已被汗水浸湿,黏在身上又闷又痒。
“听说了吗?今晚江姐姐还得去太子殿里守夜呢,殿下特意吩咐的。”旁边两个小宫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精准地钻进了江弄影耳朵里。
“什么?我的老天奶!今晚还来?!”江弄影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疲惫瞬间被震惊取代,手里的捣衣杵“哐当”一声脱手,直直朝着自己的脚背砸去。她慌忙抬脚躲闪,身子却没稳住,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溅起的皂角水溅了满裤腿,又凉又黏。
她捂着发麻的膝盖,眉头拧成了疙瘩,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撇,眼底满是崩溃与控诉,心里早已把傅沉舟骂了千百遍:傅沉舟!你还有完没完!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连轴使唤啊!这老腰和膝盖昨天就快废了,今晚再站一夜,我怕是要直接瘫在东宫!
缓过神来,她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污,脸上的震惊又变成了浓浓的厌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心里接着骂:变态!简直是丧心病狂!哪有让前任眼睁睁看着自己和现任亲热的?这狗男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折腾我、羞辱我! 她越想越气,胸口微微起伏,攥着衣角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连搓衣服的力气都差点泄了大半。
然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小道消息”——太子妃娘娘体恤殿下连日辛劳,特意准备了宫中秘制的“欢宜香”,以期能与殿下……共度良宵。
欢宜香……
江弄影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当年她还是太子良娣时,宫里也曾赏赐过,只是傅沉舟从未用过,他那时说……只愿与她清醒沉沦。
回忆如同细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心脏最柔软处,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驱逐出去。
**稳住,江弄影!**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就是现场直播升级版吗?从清水文变成带点颜色的?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主要还是短剧或电影里)!就当是……是体验沉浸式互动剧场了!对,还是限定剧情的那种!**
尽管拼命自我安慰,但当夜幕再次降临,她踏进那间依旧红烛高燃、却仿佛弥漫着无形硝烟的寝殿时,一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殿内的布置与昨夜并无二致,只是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丝极淡雅、却莫名让人心绪不宁的甜香。那香味若有似无,钻进鼻腔,却仿佛带着钩子,能勾起人心底最隐秘的躁动。
江弄影的眼睫低垂,目光飞快地扫过香案上那尊小巧精致的鎏金香炉,炉口正袅袅吐着轻烟。**这就是欢宜香?** 她暗暗提高了警惕。
傅沉舟依旧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玄色衣袍松垮地搭在肩头,姿态慵懒得近乎散漫。他指尖捻着一枚墨玉扳指,指腹反复摩挲着扳指上雕刻的缠枝龙纹,那冰凉的玉质在他温热的指尖下,似也染上了几分暖意,偶尔还会轻轻转动手腕,让扳指在指节间滑过,发出细碎而沉闷的声响,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透着几分心不在焉。
沈芷幽今日的装扮与往日判若两人,彻底褪去了太子妃的端庄典雅。她身着一袭藕荷色低领纱裙,领口绣着细碎的银线蔷薇,薄如蝉翼的纱料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胸前事业线在纱裙掩映下若隐若现,平添几分勾人的媚态;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垂云髻,斜插一支珍珠步摇,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脸上薄施粉黛,眉梢眼角晕着淡淡的胭脂,唇瓣涂着水润的豆沙色,衬得肌肤愈发白皙,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一半是知晓欢宜香用途的羞怯,一半是被香氛催起的情动,连眼神都变得水润朦胧,又美又欲,让人移不开眼。
江弄影站在角落,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忍不住疯狂吐槽:这疯批太子也吃得太好了吧!这般绝色尤物在跟前,换谁都顶不住啊!我都快喷鼻血了! 她偷偷瞥了眼那燃着欢宜香的香炉,鼻尖萦绕着那勾人的甜香,暗自嘀咕:就这阵仗,还有欢宜香的催情作用加持,殿下要是还能把持得住,那恐怕真得是gay了。
沈芷幽显然比昨夜紧张百倍,指尖死死绞着帕子,将素色绢帕绞出一道道深深的褶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是因为期待,还是因为知晓了那香的用途而羞怯。沈芷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既带着对今夜温存的期待,又藏着几分被情香催动的慌乱,整个人像一朵即将被采撷的娇花,脆弱又诱人。
见到江弄影进来,傅沉舟抬眸,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深邃难辨,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挖掘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然而,江弄影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目、莫得感情的打工人模样,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自觉地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
**很好,演技在线。** 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傅沉舟的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失望,随即被更深的幽暗所取代。他岂会闻不出这空气中异常的清甜?几乎是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他便识破了这“欢宜香”。沈李氏的把戏,拙劣得让他想笑。
但他没有点破。
他甚至……乐于顺水推舟。
他不是想看看江弄影能冷静到几时吗?昨夜他退缩了,显然力度不够。那今晚,在这能催人情动的香氛里,在他“被迫”与太子妃亲近的戏码下,她是否还能保持那该死的“职业素养”?
想到这里,傅沉舟心中那股扭曲的报复欲再次升腾。他倒要看看,她的心,是不是真的石头做的!
“芷幽,”他把玉扳指戴好,声音比昨夜温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过来。”
沈芷幽浑身一颤,受宠若惊地抬起头,对上傅沉舟那双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她怯生生地站起身,挪步过去。
傅沉舟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他的指尖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沈芷幽的肌肤上,让她又是一阵战栗。他靠得极近,呼吸间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与空气中那甜腻的欢宜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氛围。
“殿下……”沈芷幽的声音娇软得能滴出水来。
傅沉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抬眼,状似无意地瞥向角落里的江弄影。她依旧垂着头,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但他敏锐地捕捉到,她放在身前的双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许。
**呵,果然不是毫无反应。**
傅沉舟心中冷笑,决定再加一把火。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沈芷幽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动作带着刻意放缓的温柔与……一种被药力催动般的迷恋。
“今日用的什么香?甚是好闻。”他低声问,目光却依旧锁着江弄影。
沈芷幽羞得满脸通红,声如蚊蚋:“是……是宫中常用的蔷薇露……”
“不对,”傅沉舟凑近她颈边,深深嗅了一下,动作暧昧至极,“还有别的……更诱人的味道。”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情欲浸染的磁性,清晰地传入殿内每一个角落。
江弄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闻出来了!他肯定闻出来了!可他非但不揭穿,反而……顺势而为!
她看着他那副仿佛真的被药香蛊惑、对沈芷幽流露出迷恋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明明知道是演戏,是报复,可亲眼目睹他与另一个女子如此亲密,听着他用那种曾经只属于她的、低沉诱惑的嗓音对别人说话,那股尖锐的疼痛还是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比昨夜更甚!
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脑子里开始疯狂搜刮快乐的事:
——**想想工资!想想奖金!想想年底双薪!**
——**想想昨天偷藏的那包桂花糖糕!又甜又糯!**
——**想想前天看到小太监摔了个狗吃屎,好好笑!**
——**想想出宫以后要开个胭脂铺子,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都没有用。
那些快乐的碎片,在眼前这活色生香的画面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傅沉舟的手已经揽住了沈芷幽的腰,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低声说着什么,引得沈芷幽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欢愉的轻吟。
那声音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江弄影的心窝。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眼眶发热,一股湿意拼命往上涌。**不能哭!江弄影,绝对不能哭!**
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的临界点,傅沉舟似乎觉得火候还不够。他猛地将沈芷幽打横抱起,在沈芷幽的惊呼声中,大步走向床榻。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急不可耐的粗暴,仿佛真的被那欢宜香烧毁了理智。
“殿下!”沈芷幽又惊又喜,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傅沉舟将她放在柔软的锦被上,高大的身躯随之覆下,阴影将沈芷幽完全笼罩。他挥手扯下床帐,厚重的帐幔隔绝了大部分视线,只留下模糊晃动的身影和更加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压抑的喘息声,沈芷幽似泣似诉的呜咽声……如同魔音灌耳,疯狂地冲击着江弄影的神经。
她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一寸寸变得苍白。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有藏在袖中的双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才让她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傅沉舟……你够狠!**
就在江弄影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凌迟般的酷刑逼疯时,床帐内,傅沉舟的动作似乎越来越激烈,沈芷幽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和难以承受的欢愉。
江弄影猛地闭上了眼睛,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哪怕会被治罪,她也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脚步微动,准备不管不顾冲出去的那一刻,床帐内所有的动静,戛然而止。
一片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