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赶到善堂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正堵在门口吵嚷，为首的是个刀疤脸，唾沫横飞：“大家都来看看！这什么善堂，根本就是黑心堂！我兄弟昨天喝了他们的粥，上吐下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必须给个说法！”
他身后一个瘦猴似的男人立刻捂着肚子哎哟叫唤起来。
阿默和阿竺带着几个侍卫挡在前面，脸色冷硬，没让这些人冲进去，但也没动手，显然是在等苏清鸢过来。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看向善堂的眼神带了点怀疑。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拨开人群走上前。萧景渊就跟在她身后半步，虽未说话，但那通身的气场瞬间镇住了场面，吵嚷声都小了不少。
“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苏清鸢目光扫过那几个地痞，最后落在刀疤脸身上，“你说我们善堂的粥吃坏了人？”
刀疤脸被她清凌凌的目光一看，气势莫名矮了半截，但嘴上还硬着：“没错！就是我兄弟！你们必须赔钱！不然这事没完！”
“哦？”苏清鸢不急不躁，“你兄弟是哪位？昨天什么时候来的？领的是哪种粥？旁边还有谁看见了？”
她一连几个问题抛出来，语速平缓却清晰。
刀疤脸被问得一懵，下意识看向那个哎哟叫唤的瘦猴。
瘦猴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就……就昨天下午……喝的……那个米粥……”
“我们善堂昨天下午熬的是红枣山药粥，不是白米粥。”苏清鸢立刻抓住破绽，声音抬高了些，让周围人都能听见，“而且，每位来领粥的人，我们这边都有简单的记录。你说你兄弟来了，他叫什么名字？我让人查查册子。”
瘦猴顿时卡壳，脸憋得通红。
刀疤脸见状，恼羞成怒，想耍横：“谁记得那么清楚！反正就是喝了你们的粥出事的！少废话，赔钱！”
他伸手就想来推苏清鸢。
手还没碰到苏清鸢的衣角，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攥住手腕。
萧景渊不知何时已挡在苏清鸢身前，面色冰寒，眼神如刀：“你想动手？”
他只轻轻一拧，刀疤脸就杀猪般嚎叫起来，额头上冷汗直冒。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小的不敢了！”刀疤脸痛得脸都扭曲了。
另外几个地痞见势不妙，想溜，却被不知何时围上来的侍卫堵了个严实。
苏清鸢从萧景渊身后走出来，看着瘫软在地的刀疤脸，声音冷了下来：“谁指使你们来的？”
刀疤脸眼神慌乱，嘴唇哆嗦着，似乎不敢说。
萧景渊松开手，声音不大，却带着慑人的威压：“不说？可以。污蔑郡主，扰乱善堂，够你们在牢里待上几年了。或者……本王可以直接按刺客同党论处。”
“刺客同党”四个字像惊雷一样劈在刀疤脸头上，他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郡主饶命！小的说！是……是对面绸缎庄的孙掌柜！他……他给了我们五两银子，让我们来闹事，说只要把事情闹大，坏了善堂的名声就行！”
果然是他！苏清鸢和萧景渊对视一眼。
“孙掌柜还说了什么？”苏清鸢追问。
“没……没别的了！他就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小的们一时鬼迷心窍，王爷、郡主开恩啊！”刀疤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萧景渊懒得再听，挥挥手：“带走，交给京兆尹，按律处置。”
侍卫立刻将这几个瘫软如泥的地痞拖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见状，议论风向立刻变了。
“原来是有人眼红捣乱！”
“我就说嘛，郡主办的善堂，粥那么好喝，怎么会吃坏人！”
“真是黑心肝，连善堂都来污蔑！”
苏清鸢趁机对众人说道：“大家放心，济安药膳堂开的每一日，用的每一味药材、米粮，我都会亲自把关，绝不会有问题。以后也欢迎大家监督！”
她声音清脆，态度磊落，立刻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处理好善堂的骚乱，苏清鸢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有点凉，才发现刚才紧张得出了一层薄汗。
萧景渊揽住她的肩，低声问：“没事吧？”
“没事。”苏清鸢摇摇头，看向对面那家已经关上大门的绸缎庄，眼神锐利，“这孙掌柜，动作可真快。”
“狗急跳墙罢了。”萧景渊语气淡漠，“他越是动，死得越快。”
回到王府，还没坐稳，玄影就来了，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王爷，公主，人接到了。”
苏清鸢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京郊庄子上的胡嬷嬷。”
苏清鸢猛地站起身：“快请进来！”
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衣着简朴的老嬷嬷，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还算清亮。她有些拘谨地行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老奴胡氏，参见王爷，参见公主。”
“嬷嬷快请起。”苏清鸢亲自上前扶起她，让她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又让春草端来热茶和点心。
胡嬷嬷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苏清鸢看着她，努力在原主模糊的记忆里搜寻，却没什么印象。她放缓了声音，尽量显得亲切：“嬷嬷，你别紧张。今天请你来，是想问问……关于我娘，还有我小时候的一些事。”
胡嬷嬷捧着温热的茶杯，手指微微发抖，眼眶有些湿润：“四小姐……不，公主殿下还记得老奴吗？老奴是您生母林姨娘的陪嫁嬷嬷啊，您小时候，老奴还抱过您呢……”
苏清鸢心里叹了口气，她哪里记得。她顺着话头问：“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到旧主，胡嬷嬷眼泪掉了下来：“林姨娘她……命苦啊。她本是江南人士，家里是开医馆的，懂得些药理。当年侯爷南下办差，偶感风寒，是林姨娘的父亲治好了侯爷，侯爷这才……这才纳了姨娘进门。”
懂药理？苏清鸢心里一动。这倒是原主记忆里没有的。
“姨娘刚进府时，侯爷对她还算不错。可她性子柔，不会争抢，又只生了您一位小姐，后来……后来赵夫人进了门，姨娘的日子就难过了。”胡嬷嬷抹着眼泪，“姨娘去的时候，您还小，才五岁……赵夫人就说老奴手脚不干净，把老奴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苏清鸢默默听着，给她递了块帕子。
萧景渊坐在一旁，看似随意，实则听得仔细。
胡嬷嬷平复了一下情绪，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地看了看苏清鸢，又看了看萧景渊，欲言又止。
“嬷嬷，还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苏清鸢鼓励道。
胡嬷嬷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去：“公主，有件事……老奴藏在心里十几年了。林姨娘去之前没多久，好像……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整天心神不宁的。有一次，老奴听见她自言自语，说什么……‘侯爷怎么会和那些人扯上关系’、‘那东西不能留’……”
苏清鸢的心提了起来：“什么东西？和哪些人？”
胡嬷嬷摇摇头：“姨娘没说清楚。没过几天，姨娘就……就失足落水没了。老奴后来偷偷整理姨娘遗物，发现她平时最宝贝的一个小药匣子不见了……”
药匣子？不该知道的事？侯爷和哪些人？
苏清鸢只觉得一团迷雾笼罩过来，原主的生母，似乎也牵扯进了一些隐秘里。
萧景渊忽然开口，声音沉稳：“胡嬷嬷，你仔细想想，林姨娘落水前，府里有没有来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侯爷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胡嬷嬷皱着眉，努力回忆：“特别的人……好像……好像那段时间，侯爷是接待过几位客人，神神秘秘的，都不是走正门。其中有一个，老奴远远瞥见过一次，个子不高，左手好像……好像有点蜷着，不太自然。”
左手蜷缩！
苏清鸢瞳孔一缩，和萧景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老五！匿名信！
线索仿佛串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心惊的方向——难道原主生母的死，和十几年前的某些阴谋有关？而那些人，现在又把矛头对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