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们真会动吗?”她第N次问萧景渊,手里无意识地揪着一朵刚摘的月季花瓣。
萧景渊从公文里抬起头,看她那焦躁的小模样,有些失笑:“饵已经撒下,鱼闻到了腥味,哪有不动之理?耐心些。”
他放下笔,走到她身边,拿走那朵被她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月季,顺手给她倒了杯温热的桂花茶。“静思苑和那个茶楼,包括我们散布流言的几个点,都盯得像铁桶一样。只要他们动,就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他的镇定多少感染了苏清鸢。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甜的桂花香稍稍抚平了心里的毛躁。“我就是怕他们太能忍,或者……猜到了是我们的计?”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萧景渊淡淡道,“就算他们怀疑是计,也不敢赌。‘迷迭星兰’若真落到我们手里,他们的驯鹰优势将荡然无存。这个险,他们冒不起。”
果然,当天下午,玄影就带来了新消息。
“王爷,公主,静思苑有动静了。”玄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孙嬷嬷今日午后,以清理旧物为由,向宫内司申请了一些艾草和除虫的烟料。但她实际领取的数量,远超寻常清扫所需。而且,我们的人发现,她在小厨房后院,悄悄点燃了少量艾草,似乎……像是在测试风向和烟雾浓度。”
艾草?烟雾?
苏清鸢和萧景渊对视一眼,都想到了柳如海手稿中提到的一点:某些特殊草药燃烧产生的烟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掩盖或中和特定气味。
“她是不是想用艾草的味道,掩盖‘迷迭星兰’可能散发的气味,或者……在转移它的时候不被追踪?”苏清鸢猜测。
“很有可能。”萧景渊颔首,“看来,‘迷迭星兰’极有可能就藏在静思苑内。孙嬷嬷这是准备要转移它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苏清鸢摩拳擦掌。
“再等等。”萧景渊异常沉得住气,“等她真正开始转移的时候,人赃并获。现在动手,她完全可以抵赖,说是普通艾草。”
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柳梢头。
夜色渐深,王府里大部分人都已歇下,只有书房和主院的灯还亮着。苏清鸢毫无睡意,裹着件披风坐在书房窗边,眼巴巴地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
萧景渊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走到她身边,将窗户关小了些:“夜里风凉,小心受了寒气。”
“我这不是心急嘛。”苏清鸢嘟囔,“你说,孙嬷嬷会不会今晚就动手?”
“或许。”萧景渊在她旁边坐下,“夜黑风高,正是做这种事的好时候。”
他的话音刚落,书房外就响起了极轻的叩门声,随即是玄影压低的声音:“王爷,静思苑那边有情况!”
两人精神一振,立刻起身。
玄影推门而入,语速比平时快了些:“孙嬷嬷半刻钟前,提着一个用厚布盖着的篮子,悄悄出了静思苑,往后宫废弃的北五所方向去了!行动鬼祟,专挑僻静小路。”
北五所?那里靠近冷宫,荒废多年,几乎无人踏足,确实是个交接赃物的好地方!
“通知我们的人,按计划行动,前后包抄,务必在她与接头人碰面时拿下!”萧景渊立刻下令,眼神锐利如鹰。
“是!”玄影领命,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我们也去!”苏清鸢抓住萧景渊的衣袖,眼神亮得惊人。
萧景渊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拦不住,只好点头:“跟紧我,一切小心。”
两人带着一队精锐侍卫,悄无声息地出了王府,直奔皇宫北五所。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北五所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阴影,荒草长得比人都高,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响声,平添几分阴森。
玄影提前安排好的暗卫早已埋伏在预定地点。萧景渊和苏清鸢藏身在一处半塌的宫墙后,屏息凝神。
没过多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孙嬷嬷挎着那个盖着厚布的篮子,像只受惊的老鼠,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
她走到一处早已干涸的荷花池边,停了下来,焦躁地踱步,似乎在等什么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只有风声和虫鸣。
就在苏清鸢以为对方不会来了的时候,另一道黑影从对面的残破宫苑里闪了出来,同样戴着斗笠,身形瘦小。
来了!
孙嬷嬷见到那人,明显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将手里的篮子递过去。
就在那人伸手要接的瞬间,萧景渊猛地一挥手!
“动手!”
霎时间,周围火把骤亮!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扑出,直取场中两人!
“啊!”孙嬷嬷吓得惊叫一声,篮子脱手掉落!
那个戴斗笠的接头人反应极快,见势不妙,根本不去管篮子和孙嬷嬷,转身就往荒草深处窜去,身形灵活得像只狸猫!
“追!要活的!”萧景渊冷声喝道。
几名侍卫立刻追了上去。
而孙嬷嬷则被当场按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苏清鸢快步上前,小心地掀开掉在地上的篮子上的厚布。里面果然不是艾草,而是一个用油纸和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小陶罐。
她拿起陶罐,入手微沉。集中精神,动用能力去感知。
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幽冷涩意的气息,隐隐透过密封传来。这味道很奇特,与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花香都不同,带着点星辰般的遥远与冷冽。
“是它……”苏清鸢激动地看向萧景渊,“我感觉到了,就是‘迷迭星兰’!不会错!”
萧景渊走到她身边,接过陶罐仔细看了看封口,确认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他目光转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孙嬷嬷,声音冰冷:
“孙嬷嬷,现在,可以好好说说,这罐子里的东西,是谁让你交给谁的了?”
孙嬷嬷嘴唇哆嗦着,看着周围明晃晃的刀剑和萧景渊慑人的目光,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是……是……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她瘫在地上,老泪纵横,“是……是‘影先生’……他让人传话……说这东西留不得了……让老奴务必……务必在今夜子时,交给来取货的人……销毁……”
“影先生?”萧景渊逼近一步,“他是谁?如何与你联系?”
“老奴……老奴不知道啊……”孙嬷嬷哭嚎,“每次都是不同的方式……有时是字条……有时是口信……老奴真的没见过他……只知道他……他手眼通天……连宫里……”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仿佛提到了什么禁忌。
就在这时,去追捕那个接头人的侍卫回来了,为首的队长单膝跪地:“王爷,属下等无能!那人……那人逃入一处废弃宫殿后,触动了机关,坠入一处深不见底的枯井……我等下去查探时,已……已气绝身亡!”
又灭口了!
萧景渊脸色一沉,但看着手中那罐终于到手的“迷迭星兰”,又缓缓舒了口气。
虽然没能抓住活口,但斩断了对方一条重要臂膀,拿到了克制其王牌的关键之物。
他看向苏清鸢,见她正小心翼翼地将那陶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脸上带着如释重负又充满希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