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海手稿带来的兴奋劲儿过去后,疲惫感就涌了上来。苏清鸢几乎是靠着萧景渊的肩膀迷糊了一会儿,直到天光大亮才被春草叫醒去用早膳。
“ ‘归巢’那边有消息了吗?”她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问坐在对面的萧景渊。眼下有些青黑,但精神头还行。
萧景渊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刚收到飞鸽传书。地图标记的位置,是京郊一处背靠悬崖的废弃山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暗卫在外围观察,发现山庄后崖壁上有明显人工开凿的巢穴痕迹,并有猛禽粪便。昨日黄昏和今日清晨,都观察到有大型鹰隼在山庄上空盘旋,数量……不下五只。”
“五只!”苏清鸢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这要是放出来捣乱,可真够受的。”她想起之前王府上空那只,心里还有点发毛。
“所以,必须尽快端掉这个巢穴。”萧景渊眼神锐利,“但强攻损失太大,也容易打草惊蛇,让‘影先生’警觉。”
“那怎么办?”苏清鸢蹙眉,“用‘迷迭星兰’?可我们还没有啊。”
“这正是关键。”萧景渊看着她,“我们得让‘影先生’自己把‘迷迭星兰’,或者知道它下落的人,送到我们面前。”
苏清鸢眨眨眼,没太明白:“让他自己送来?怎么可能?”
萧景渊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他不是喜欢藏在暗处操纵吗?那我们就在他最在意的地方点一把火,逼他不得不动。”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
苏清鸢听着,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你是说……我们假装找到了克制他驯鹰的法子,放出风声,让他坐不住,主动去确认或者销毁‘迷迭星兰’?而最可能知道‘迷迭星兰’下落的,就是静思苑那边?”
“对。”萧景渊点头,“孙嬷嬷是连接宫内外的关键棋子。一旦‘影先生’认为‘迷迭星兰’可能暴露或失去控制,他必然要通过孙嬷嬷确认,或者……灭口。”
“那我们盯死孙嬷嬷,就能顺藤摸瓜?”苏清鸢觉得这法子有点险,但确实是打破僵局的好办法。
“不仅如此,”萧景渊补充道,“我们还可以借此试探,静思苑里,除了孙嬷嬷,陈太妃本人,到底知不知情,又参与了多少。”
两人商议定,便分头行动。
萧景渊立刻安排人手,故意在一些容易被对方探听到的渠道(比如某些官员下朝后的闲聊,或者市井中刻意引导的流言)散播消息,只说摄政王近日得了一位海外异人进献的奇香,专克猛禽,正在秘密试验,效果显着云云。消息说得含糊,却更引人遐想。
同时,对静思苑和孙嬷嬷的监视提到了最高等级,确保她任何一点异常举动都逃不过眼睛。
苏清鸢则再次进宫,以探望太后为名,实则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静思苑。她特意带了些自己新做的、味道清浅的荷花酥,想着若有机会,或许能借送点心的名义进去看一眼。
慈宁宫里,太后气色不错,见到她带来的点心很是高兴。
“还是清鸢手艺好,这荷花酥模样俏,味道也清雅,不腻人。”太后尝了一块,赞不绝口。
苏清鸢陪着说笑了一会儿,状似无意地提起:“母后,儿臣昨日读杂记,看到一种叫做‘迷迭星兰’的花,说是长在东海孤岛上,香气独特,您可见过?”
太后想了想,摇摇头:“东海孤岛?哀家久居深宫,倒是没听过这等稀罕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好奇,”苏清鸢做出天真模样,“书上说得神乎其神的,说其香能安神,还能驱鸟呢!”
太后被她逗笑:“驱鸟?那岂不是比稻草人还厉害?都是些文人夸大其词罢了。”
从太后这里没得到线索,苏清鸢也不意外。又坐了一会儿,她便告退出来。
走在宫道上,她故意放慢脚步,绕了点路,往西六宫那边走去。快到静思苑附近时,她示意春草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假装欣赏宫墙边的花草,慢慢靠近那扇斑驳的院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比上次来似乎更荒凉了些。她正凝神细听,忽然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苏清鸢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闪身躲到一丛茂密的蔷薇花后面。
出来的是孙嬷嬷。她手里拎着个小小的包袱,神色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低着头,步履匆匆地朝着与上次去绣庄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又要出去?这次是去哪里?
苏清鸢按捺住跟上去的冲动,她知道周围一定有萧景渊安排的暗卫跟着。她留在原地,等孙嬷嬷走远后,才从花丛后出来,目光落在静思苑虚掩的门上。
心里有个念头蠢蠢欲动。现在院子里是不是只剩陈太妃一个人?是不是探查的好机会?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萧景渊说过不能打草惊蛇,她若贸然进去,万一被回来孙嬷嬷撞见,或者惊动了里面可能存在的其他人,反而坏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好奇,转身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到王府,萧景渊已经在书房等她。
“孙嬷嬷出宫了,”苏清鸢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他,“方向不是去绣庄。”
“嗯,跟着的人回报,她去了东市一家不起眼的茶楼,要了个雅间。约半盏茶后,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进去,停留不到一刻钟便离开。我们的人跟了一段,那男人很警觉,绕了几条巷子后……跟丢了。”萧景渊语气平静,但眼神微冷。
“又跟丢了?”苏清鸢有些失望,“这些人也太滑溜了。”
“无妨。”萧景渊道,“孙嬷嬷在茶楼停留了约一个时辰才离开,返回宫中。我们的人趁她离开后,秘密搜查了那个雅间。”
“有发现吗?”苏清鸢急切地问。
萧景渊从书案上拿起一小片看起来像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残页,边缘焦黑,似乎被火烧过,只残留几个模糊的字和一个残缺的图案。
“这是在雅间角落的炭盆灰烬里找到的,应该是他们匆忙间没有烧尽。”他将残页递给苏清鸢。
苏清鸢接过来,仔细辨认。那几个字是“……星兰……妥善……”,而那个残缺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朵花的花瓣部分,形状有些奇特。
“迷迭星兰!”苏清鸢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谈‘迷迭星兰’的事!还说要‘妥善’……是妥善保管?还是妥善处理?”
“看来,我们的‘流言’起效了。”萧景渊眸光锐利,“他们坐不住了,开始确认和转移‘迷迭星兰’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萧景渊沉声道,“孙嬷嬷回了宫,‘迷迭星兰’若在宫中,她必会有所行动。若在宫外,那个接头人也会动。我们布好了网,只等他们自己撞上来。”
他走到苏清鸢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放心,这次,他们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