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喧嚣散去，已是深夜。太极殿内灯火通明，只余下刘昊与几位心腹重臣。
空气中残留着酒食的气息，但与方才的热烈相比，此刻弥漫着一种沉肃与紧迫。刘昊已换上一身常服，坐于御案之后，郭嘉、戏志才、赵云、墨衡分坐两侧，熊山则像个门神般抱着膀子立在刘昊侧后方，努力瞪大眼睛驱散酒意。
“都说说吧。”刘昊手指轻叩着那份来自西域的军报，“文远和仲康报平安，你们怎么看？”
郭嘉裹了裹身上的裘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率先开口，语气却带着针般的锐利：“陛下，事出反常必有妖。‘墟’之力，依东溟所见，诡谲难测，侵蚀生灵，化其为傀儡，岂会因张、许二位将军兵威便自行退却？依嘉看，这非是平静，而是蛰伏。要么，它们在积蓄力量；要么，它们在等待什么。”
戏志才咳嗽了几声，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缓缓道：“奉孝所言甚是。西域地广人稀，部落林立，情况复杂。于阗故地乃戊己校尉遗留‘观星垒’所在，是关键节点。敌人若未彻底根除，此地必是风暴之眼。如今风平浪静，恐是暴风雨前的假象。我军虽强，然远离中原腹地，补给线长，若被拖入持久消耗，或遭诡计暗算，恐有不测之虞。”
赵云沉声道：“陛下，云愿率星晷卫精锐，秘密前往西域，查明虚实。”他目光坚定，东溟之战后，他深知这些非人之敌的威胁，绝不能等闲视之。
“去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子龙你亲自去。”刘昊摆了摆手，目光转向墨衡，“墨卿，天工院筹建，进展如何？”
墨衡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回陛下！蒙陛下信重，选址已定于邺城西郊原皇家猎苑，地势开阔，且便于保密。首批工匠、墨家弟子三百余人已入驻，正在清理场地，建造工坊。只是……”他顿了顿，有些迟疑道，“所需各类矿石、木料、资金……数额巨大，户部那边，虽有陛下手谕，但流程繁琐，批复缓慢……”
熊山在一旁听得直挠头，瓮声插嘴道：“要东西还这么麻烦？陛下都点头了，直接去拉不就完了！俺老熊带兵去，看哪个敢拦着！”
刘昊瞪了他一眼：“胡闹！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亦在制度。若都如你这般蛮干，朝廷法度何在？”他看向墨衡，“此事朕知晓了。明日朕会特批一道手令，天工院所需一应物资，可凭手令优先调用，事后向户部报备即可。但墨卿，朕予你便利，你需给朕成果。”
墨衡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叩首：“臣叩谢陛下！臣定竭尽所能！东溟所得‘墟舰’残骸、戊己校尉遗留机关术，以及那‘母舰’傀儡的碎片，皆蕴藏无数奇思妙想，若能解析融汇，我大魏军械、民用之术，必能突飞猛进！臣已有些许关于强弩连射、舟船驱动、甚至……甚至借助星图原理，进行远距离观测的构想……”
他越说越兴奋，几乎手舞足蹈，与平日沉稳的墨家钜子形象大相径庭。
刘昊点了点头：“放手去做。需要何人协助，直接向朕或子龙要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优先解析可用于军事，尤其是应对高强度、非常规作战的装备。”
“臣明白！”墨衡重重应下。
“奉孝，”刘昊又看向郭嘉，“秘阁架子，要尽快搭起来。人员遴选，不仅要忠诚可靠，更需机敏多变，能适应各种环境。西域、草原、乃至江南旧地，情报网络需重新梳理，重点监控任何与‘墟’力、域外相关的异常迹象。张辽军报之外的西域各国动向、商队传言、乃至沙海中的古老传说，都要留意。”
郭嘉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算计：“陛下放心，嘉已有些许人选。江湖之中，三教九流，自有其用处。另外，嘉建议，可自军中斥候、边军老卒、甚至刑部积年老吏中挑选干才，加以特殊训练。至于西域……”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嘉会立刻安排人手，以商队、游侠等身份潜入，务必弄清那‘平静’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可。”刘昊认可，“与子龙的星晷卫保持联络，必要时，协同行动。”
赵云拱手：“云已初步遴选三百锐士，皆忠诚悍勇，背景清白，正在郊外营地进行特殊操练。只待装备、情报支持到位，随时可执行任务。”
刘昊看着眼前这初步成型的核心班底，心中稍定。天工院负责技术突破与装备升级，秘阁负责情报搜集与暗中监察，星晷卫则是直属皇帝的尖刀与盾牌。这三驾马车，将是他应对未来挑战的核心力量。
“好了，今日便到此。”刘昊站起身，“各自去忙吧。记住，时间，不在我们这边。”
众人肃然起身：“臣等告退。”
接下来的几日，邺城这台庞大的帝国机器，在明面的政务运转之下，几条隐秘的支线开始高速启动。
西郊猎苑迅速被高大的围墙圈起，内部日夜传来叮叮当当的施工声和偶尔奇特的金属摩擦声，戒备森严，闲人勿近。墨衡几乎住在了那里，整日与图纸、工匠、还有那些从东溟运回来的、散发着异样气息的残骸为伍。
郭嘉的秘阁则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一些看似普通的商铺悄然换了东家，一些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似乎突然找到了稳定的“活计”，几条原本松散的情报线被迅速整合、加密，触角开始向着帝国疆域的各个角落，尤其是西方延伸。
赵云更是忙碌，既要训练星晷卫的新兵，熟悉墨衡那边送来的第一批试验型装备——包括一种据说能微弱感知“墟”力残留的罗盘，又要与郭嘉那边对接情报，制定各种应急预案。
熊山看着众人忙得脚不沾地，自己除了操练本部兵马，一时竟有些插不上手，浑身不得劲，跑到刘昊面前抱怨：“陛下，他们都忙得热火朝天，就俺老熊闲着，骨头都快生锈了！打西域，可得让俺当先锋！”
刘昊正在批阅奏章，头也没抬：“急什么？仗有你打的。先把你的兵给朕练好了，别到时候新装备发下去，你的人连怎么用都不会。”
熊山一拍胸脯：“陛下放心！俺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就是……就是墨侍郎那边弄出来的玩意儿，有些确实稀奇古怪的，俺得去盯着点，别让他把好铁都浪费在花架子上。”说着，他像是找到了由头，一溜烟就往西郊天工院跑。
刘昊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这浑人，倒是会给自己找事做。
十日后，夜，秘阁秘密据点。
郭嘉披着厚裘，坐在炭盆旁，手中拿着一份刚译出的密报，眉头微蹙。
“先生，有何发现？”一名身着黑衣的年轻下属恭敬地问道。
“西域于阗故地方圆百里，近一月内，确实未见大规模马贼活动，也无商旅遇袭报告。”郭嘉缓缓道，“张辽将军的明哨暗探，也未曾发现明显异常。”
“那……这是好事？”
“好事？”郭嘉轻笑一声，将密报递过去，“你看最后一条，三日前，一支来自精绝的小型商队，在于阗故地边缘休整时，丢失了十头骆驼。”
下属一愣：“丢失骆驼？在沙漠边缘，这……虽不常见，但也并非不可能，或许是走失了？”
“走失？”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商队首领是个老沙漠，拴骆驼的手法独一无二。而且，他们是在入夜后，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似笛非笛、似吟非吟的怪异声响后，才发现骆驼不见的。守卫当时有短暂的昏沉感，记忆模糊。”
下属脸色微变：“先生的意思是……”
“没有厮杀，没有挣扎，仿佛那些骆驼是自己解开了绳索，走进了沙漠深处。”郭嘉用手指揉了揉眉心，“通知我们的人，重点查探于阗故地附近，近期有无牲畜、甚至……人口异常失踪的情况。特别是，留意那些古老废弃的遗址、水源地。还有，让墨衡那边加快对‘墟力罗盘’的改进，这东西，范围还是太小了。”
“是！”
郭嘉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方沉沉的夜空。那看似平静的沙海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那诡异的声响，到底是什么？它们带走骆驼，目的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