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万人空巷。
从城门到宫城的御道两侧,挤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旌旗蔽日,甲胄生辉,得胜归来的大魏将士,踏着雄健的步伐,在震天的欢呼与锣鼓声中,接受着他们皇帝与万民的检阅。
刘昊端坐于御辇之上,身姿挺拔如松,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刚毅,目光扫过沿途欢腾的子民,扫过麾下百战余生的精锐,最终落在这座日益繁华的帝都之上。自边军小卒起于微末,历经血火,终至今日廓清寰宇,东征功成,个中艰险,唯有自知。
“陛下万岁!大魏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扑面而来,刘昊微微抬手,回应他的,是更加狂热的呐喊。他心中并无多少志得意满,东溟归途那惊鸿一瞥的“虚空裂隙”,以及星图揭示的浩瀚与威胁,让他深知,脚下的巅峰,或许只是另一段征程的起点。
御辇旁,熊山顶盔贯甲,骑着高头大马,努力板着脸想维持威仪,奈何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他瓮声瓮气地对身旁并辔而行的赵云低语:“老赵,瞧瞧!这阵仗,比咱们当年在边军砍胡虏脑袋时带劲多了!”
赵云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只是眼底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他微微颔首:“江山一统,万民归心,自是气象不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甲胄内衬里那片温热的龙睛碎片,东溟“寂灭之眼”的惨烈血战,犹在眼前。
“嘿嘿,就是老侯没福气瞧见……”熊山话出口,才觉失言,铜铃大的眼睛黯淡了一下,用力揉了揉鼻子,“这抠门家伙,要是知道现在国库充盈,不用他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指定能乐晕过去。”
赵云沉默片刻,轻声道:“他会知道的。”
队伍末段,新晋的工部侍郎,原墨家钜子墨衡,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道两旁新奇的民居、商铺,以及人群中偶尔可见的、带着些许墨家机关术改良痕迹的小物件,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思索的光芒。这俗世的繁华,与他过去隐居山林钻研机关术的景象截然不同,却别有一番生机勃勃的吸引力。
太庙告祭,大典移至太极殿。
文武百官,按品秩肃立。刘昊高踞龙椅,目光沉静地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熟悉或新晋的面孔。
“众卿平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谢陛下!”
侍立一旁的内侍监上前一步,展开手中金卷,朗声宣读封赏诏书。
“……征东大将军、辽国公张辽,加食邑三千户,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张辽出列,甲叶铿锵,单膝跪地,声如洪钟:“臣,张辽,谢陛下隆恩!愿为陛下,为大魏,永镇北疆!”他虽未参与东征,但坐镇河北,稳定后方,功不可没。
“……卫将军、常山侯赵云,晋封常国公,加食邑两千五百户,赐玉璧一双,明珠十斛!”
赵云稳步出列,行礼如仪:“臣,赵云,谢陛下恩典。”平静无波,仿佛那泼天富贵与绝世封赏,于他不过寻常。
“……虎威将军熊山,晋封山阳侯,加食邑一千五百户,赐金甲一副,御马十匹!”
熊山咧着大嘴,咚咚咚几步出列,声音震得殿内嗡嗡作响:“臣!熊山!谢陛下!嘿嘿,这金甲,够分量!打架更带劲!”他这憨直模样,引得几位老臣忍俊不禁,殿内严肃的气氛稍稍缓和。刘昊嘴角也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这浑人,倒是本色不改。
封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从随驾东征的将领周泰、许褚,到留守的重臣戏志才、郭嘉,再到墨衡等新晋技术官僚,皆按功行赏,各有擢升厚赐。郭嘉依旧是那副慵懒样子,谢恩时还忍不住掩口低咳了两声,只是眼底深处,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锐利与沉凝。
待到众臣谢恩完毕,刘昊缓缓开口,声音沉浑:“赏功,是为酬过往之劳,亦为励将来之志。然,大魏立国未久,内政外交,百废待兴,更有隐忧潜伏,不可不察。”
他目光转向墨衡:“墨卿。”
墨衡精神一振,出列躬身:“臣在。”
“朕命你总领‘天工院’,秩同三品,专司格物致知,研制军国利器,改良农工技艺。凡有所需,可直接向朕与尚书台呈报。”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墨衡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这意味着,墨家学说与他毕生所学,终于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够真正造福于民的施展平台。
“奉孝。”刘昊又看向郭嘉。
“臣在。”郭嘉微微躬身。
“由你执掌‘秘阁’,秩同三品,监察内外,搜集情报,参赞机要。凡涉及‘墟’力、域外异动、星图秘辛,皆由你总揽其责。”
“臣,领旨。”郭嘉应下,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东溟之行,已让他深刻意识到,未来的敌人,可能远超过去的认知。
“子龙。”刘昊最后看向赵云。
“臣在。”
“擢升你为‘星晷卫’都指挥使,秩从二品,遴选军中忠勇锐士,兼收江湖奇人异士,专司护卫朕之安危,执行特殊机密任务,并协同秘阁,探索星图之秘,应对……未来之敌。”刘昊的话语顿了顿,最后四个字,带着千钧之重。
赵云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抱拳沉声:“赵云,誓死完成任务!”
这三道任命,如同三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群臣心中激起层层波澜。天工院、秘阁、星晷卫,这三个全新的、权责特殊且直属于皇帝的机构,其设立远超传统三省六部的框架,预示着陛下未来的施政方向,将更加务实,也更加……深不可测。一些老成持重的臣子微微蹙眉,但无人敢在此刻提出异议。
盛大的宫宴在夜幕降临时举行。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
刘昊端坐主位,接受着群臣一轮轮的敬酒,神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注意到,郭嘉仅是浅酌即止,大部分时间都在与身旁的戏志才低声交谈,两人面色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而赵云,更是滴酒未沾,按剑立于殿柱之旁阴影处,目光如电,扫视着全场。
熊山倒是放开了肚皮,面前案几上的珍馐美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他一边啃着蹄髈,一边对旁边一位文官含糊道:“这宫里的厨子,手艺是真好!就是盘子太小,不够俺塞牙缝的,要是老侯在,肯定又得念叨俺浪费……”
那文官哭笑不得,只能附和着点头。
酒至半酣,气氛愈加热烈。就在这时,一名风尘仆仆、身着普通驿丞服饰的信使,在内侍监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入殿内,绕过欢庆的人群,径直来到御座之旁,将一封火漆密信,呈给了侍立在刘昊身侧的内侍监。
内侍监不敢怠慢,立刻将密信转呈刘昊。
这一细微的举动,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一直关注着刘昊的郭嘉、戏志才、赵云等人,眼神瞬间一凝。
刘昊面色不变,随手拆开密信,目光快速扫过。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是留守西域的张辽,通过秘阁特殊渠道发来的例行军情简报,言及西域近来颇为平静,此前活跃的墟化马贼似已销声匿迹,他与许褚将军正在按计划整训兵马,安抚诸国。
平静?
刘昊的手指在密信边缘轻轻敲击着。过于平静了。东溟归途那诡异的“母舰”和傀儡兵器,星图揭示的暗红光点,还有戊己校尉石板记载的“墟”之难缠……这一切,都让他无法相信西域的威胁会如此轻易地自行消散。
张辽用兵沉稳,许褚勇猛善战,他们报平安,或许是局势真的暂时稳定,但也可能是……敌人隐藏得更深了。
他抬起眼,正好对上郭嘉望过来的目光。郭嘉微微挑眉,眼中带着询问之色。
刘昊不动声色地将密信收起,置于案几之下,端起酒杯,对着满殿文武,朗声道:“众卿,满饮此杯,愿我大魏,国祚永昌!”
“愿大魏,国祚永昌!”群臣轰然应诺,举杯共饮。
盛宴仍在继续,丝竹悠扬,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然而,御座之上的刘昊,眼底已再无半分宴饮的松懈。他目光掠过殿外沉沉的夜空,仿佛能穿透这万里之遥,看到那片广袤而神秘的西域土地。
那里,真的平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