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宗后山禁地,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山洞或秘境,而是一片被历代先贤以无上法力开辟出的独立洞天。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唯有永恒的夜空,天幕上悬挂着无数或明或暗的星辰投影,与外界真实星空遥相呼应,浓郁至极的星辰之力几乎凝成实质,化作缕缕银色光带缓缓流淌。大地之上,并非土壤,而是由某种冰冷的星辰碎片铺就,闪烁着微光。一座古朴的、完全由暗紫色星辰核心铸造的九层高塔,矗立在洞天中央,这便是星陨宗真正的传承核心——观星塔。
曜阳的身影出现在观星塔前。塔身感受到他体内完整的星辰之钥以及那浩瀚的寂灭道韵,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紧闭的塔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深邃的、仿佛连接着宇宙本源的空间。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先盘膝坐在塔前,并未急于疗伤或修炼,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与星辰之钥的沟通之中。
完整的星辰之钥,在经历了归墟本源的洗礼,又承载了他寂灭大道的烙印后,已然发生了蜕变。它不再仅仅是一件钥匙形态的法宝,更像是一个活着的、拥有自身灵性的星辰核心。
随着曜阳心念沟通,星辰之钥散发出温润的光辉,一道信息流缓缓涌入他的识海。这并非具体的功法或秘术,而是一幅幅残缺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记忆碎片。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深处,一片辉煌到极致的星神殿堂,无数强大的星神在其中穿梭、论道,执掌着诸天星辰的运转。
他“看”到了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恐怖大战,敌人并非实体,而是如同潮水般蔓延的、吞噬一切的虚无(虚界力量)。星神们奋力抵抗,星辰陨落如雨,那殿堂也在大战中崩碎。
他“看”到了一位身形模糊、气息却与星辰之钥同源的通天大能,在最终时刻,以自身本源和破碎的殿堂核心(即星辰之钥的雏形)为引,布下了笼罩诸多世界的星辰封禁,强行阻隔了虚无的侵蚀,但也因此力竭而消散……
最后,他“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穿越了无数时空的求救讯号,那讯号源自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带着一丝熟悉的星辰本源气息,似乎与星辰之钥同出一源,但更加古老、更加微弱。
“星神……殿堂……虚无大战……求救讯号……”曜阳缓缓睁开眼,眸中星辰生灭的景象更加清晰。这些记忆碎片,补全了他对星辰之钥和虚界来源的部分认知。原来,星辰之钥并非此界之物,而是来自那早已崩碎的星神殿堂,是抵抗虚界入侵的关键遗物之一。而归墟之眼,很可能就是当年那场大战留下的、未被完全封印的创伤之一!
而那丝求救讯号……曜阳眉头微蹙,仔细感应着星辰之钥传递来的方位,那似乎并非在此界之内,而是在某个遥远的、未知的星空坐标。
“看来,归墟之患,远比想象的更复杂。这并非一界之事,而是涉及诸天万界存亡的延续。”曜阳心中明悟,肩上的担子似乎更重了,但道心却也更加坚定。他的寂灭大道,或许正是应对这种“虚无”的克星之一。
将这些信息暂且压下,他起身,步入了观星塔。
塔内第一层,空旷无比,唯有四周墙壁上刻满了无数流动的星辰符文,中央则是一口深邃的、仿佛能映照诸天星辰的星井。
曜阳直接走向星井,盘膝坐在井沿。井中并非泉水,而是浓郁到极致的星辰本源液!这是星陨宗万载积累,唯有对宗门有旷世之功或宗主继位时,方能汲取一丝,而此刻,曜阳却可尽情使用,用以弥补道源损耗。
他运转寂灭大道,开始吸收星辰本源液。灰银色的道域自然展开,与塔内的星辰之力水乳交融。寂灭道种缓缓旋转,如同无底洞般吞噬着精纯的本源力量,其上细微的裂痕开始弥合,道韵越发圆满厚重。
就在他沉浸于修复与感悟中时,忽然心念一动,感应到了沐晚秋通过宗门令牌传来的讯息。
“曜阳,宗门近日收到多方势力拜帖,其中一份……来自北境雪原的‘霜狼族’,他们声称有关于‘寒寂深渊’的要事相商,似乎与归墟气息异动有关。另外,瑶池圣地的使者也已抵达山门,希望能见你一面。”
曜阳目光微闪。霜狼族?那是生活在极北苦寒之地的古老妖族,信奉冰雪与狼神,极少与中土往来。寒寂深渊更是北境传说中的绝地,据说连接着九幽之地,难道也与归墟有关?而瑶池圣地,身为正道联盟巨头之一,此时派来使者,目的不言而喻。
他略一沉吟,传音回道:“告知瑶池使者,我闭关紧要,暂不见客。至于霜狼族……让他们派代表去偏殿等候,我稍后分身一见。”
吩咐下去后,曜阳闭上双目,头顶一道灰银色的流光分出,化作一个与他本体一般无二、但气息稍弱的分身,一步踏出观星塔,朝着前山偏殿而去。而他的本体,依旧在星井旁,全力吸收星辰本源,巩固修为,并开始翻阅观星塔内收藏的、关于上古秘辛、诸天星域以及各种禁忌之地的古老典籍。
他有一种预感,霜狼族带来的消息,或许会揭开此界更多隐藏的秘密。而他要做的,便是在风暴彻底来临前,掌握足够的力量与知识。
星陨宗,这座沉寂已久的星辰道统,正因为其新主的回归,开始悄然转动命运的齿轮,缓缓驶向那片未知而汹涌的浪潮。
星陨宗,迎客偏殿。
曜阳的灰银色分身静坐于主位,气息虽不及本体浩瀚,但那深邃眼眸中轮转的寂灭之意,依旧让殿内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
殿门开启,两名身影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步入。为首者是一名身材极为魁梧健硕的老者,须发皆白,却根根硬如钢针,面容粗犷,一双眼睛呈现出冰蓝色,开阖间精光四射,带着狼族特有的凶悍与警惕。他身披某种雪白兽皮制成的裘袍,周身散发着化神后期的强横气息,正是霜狼族的长老——苍凛。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名看起来年纪稍轻的霜狼族战士,同样气息彪悍,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霜狼族苍凛,见过曜阳道主!”苍凛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带着北境特有的豪迈,但姿态却放得很低。显然,曜阳封印归墟、逼退凤族大长老的事迹,早已传遍四方,由不得他不敬。
“苍凛长老不必多礼,请坐。”曜阳分身微微颔首,声音平淡,“听闻贵族有关于‘寒寂深渊’之事相告,不知是何要事?”
苍凛与同伴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回道主,此事关乎北境存亡,甚至可能……与道主正在应对的归墟之患有关!”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约莫一月之前,也就是在归墟气息剧烈波动后不久,我族世代看守的圣地‘寒寂深渊’,突然发生了异变!”
“那深渊本是极寒之地,万物冻结,连神识都能冰封。但自那日后,深渊底部,竟开始弥漫出一种……灰白色的雾气!”苍凛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那雾气并非寒冷,而是一种极致的‘死寂’,它所过之处,冰层并非融化,而是直接……化为齑粉,仿佛其存在的‘结构’被彻底破坏、终结!更有数名不慎吸入雾气的族人,瞬间血肉枯萎,神魂冻结,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湮灭!”
灰白色雾气?死寂?结构破坏?直接湮灭?
曜阳分身眼中寂灭之意微微流转,这描述,与归墟的虚无侵蚀极为相似,但似乎又带着一种极寒的特性。
“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阻止那雾气的蔓延,它正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从深渊底部向上侵蚀!照此速度,最多十年,便能涌出深渊,届时整个北境雪原,恐怕都将化为一片死寂绝地!”苍凛的声音带着绝望,“我族大祭司以生命为代价进行占卜,只得到模糊的启示:‘寂灭现,深渊动,生机藏于星陨’。”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充满期盼地看着曜阳:“道主,您身负寂灭大道,又执掌星辰之力,正是预言中之人!恳请道主,救我霜狼一族,救北境苍生!”
曜阳分身沉默片刻,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又一个与归墟类似,但表现形式不同的绝地出现了?是归墟力量的另一种体现,还是某个与虚界相连的其他通道?
“那灰白雾气,可能收集一丝?”曜阳问道。
苍凛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由万年玄冰打造的小瓶,瓶身布满了封印符文,但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瓶内传来的那股令人心悸的死寂寒意。“此乃我族勇士冒死靠近深渊边缘,以秘法收集的一缕,请道主过目。”
曜阳分身接过冰瓶,指尖触及瓶身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终结”道韵便传来,但其中又夹杂着一股连寂灭之心都感到些许滞涩的极致冰寒。他小心地引动一丝神识,探入瓶内。
刹那间,他的神识仿佛坠入了永恒的冰狱,不仅被冻结,更在被那股死寂的力量快速瓦解、湮灭!这并非简单的低温,而是将“运动”、“活性”、“存在”本身都强行“冻结”并“终结”的恐怖规则!
他迅速收回神识,指尖那缕灰白色雾气已然消散,但其蕴含的法则特性,却让他本体的寂灭道种都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与……渴望?
“此物……与我之道,确有渊源。”曜阳分身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兴趣,“寒寂深渊,我必须亲自前往查探。”
苍凛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躬身:“多谢道主!霜狼族上下,必倾力配合!”
就在这时,曜阳分身(同时也是本体共享感知)眉头忽然一皱,目光穿透殿宇,望向了山门外的某个方向。
几乎同时,一道清冷而带着一丝急切的女声,通过宗门阵法,直接传入了他的耳中,也回荡在偏殿之内:
“瑶池圣地,洛璃,求见曜阳道主!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告,关乎……沐晚秋师妹的身世之谜!”
沐晚秋的身世之谜?
曜阳分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而远在观星塔本体旁的沐晚秋,在听到这个传音的瞬间,娇躯猛地一颤,手中的玉笛险些脱手落下,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霜狼族的危机尚未理清,瑶池圣地竟又带来了关乎沐晚秋身世的秘辛?
曜阳分身对苍凛道:“长老暂且休息,深渊之事,我既答应,便不会袖手。待我处理完宗内杂务,再与你们详谈。”
说完,分身消散,化作流光回归本体。
而曜阳的本体,则缓缓从星井旁站起,目光仿佛穿透了观星塔,落在了山门外那道清冷绝尘的身影上。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沐晚秋的身世,难道也与这即将到来的大世之争,有着某种关联?
观星塔内,星辰本源液氤氲升腾。曜阳的本体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寂轮转的景象缓缓平复。分身回归,带来的信息与山门外的变故,让他不得不暂时中断深层次的感悟。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沐晚秋身边。此刻的沐晚秋,脸色微微发白,握着玉笛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泛白,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忐忑,以及一丝深藏的不安。她的身世一直是谜,自幼被师尊收养,从未听师尊提及过她的来历。
“曜阳,我……”她看向曜阳,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无妨,一起去听听。”曜阳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一股温和的寂灭道韵渡了过去,抚平她激荡的心绪。
沐晚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与力量,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点了点头。
两人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已出现在星陨宗接待贵客的“星辉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