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站在训练场边缘,风从东边吹过来,带着一点尘土。她看着游侠们整理弓箭和短刀,动作比前些日子利落了些,但还不够快。
她没说话,走过去弯腰捡起一根断掉的箭杆。木头裂口参差,显然是射空后撞上石头折的。她把箭杆放在掌心看了两秒,然后抬眼看向人群。
“你们射得准。”她说,“跑得也快。可敌人不会只冲你们其中一个来。”
没人接话。游侠甲站在前排,手搭在刀柄上,眉头皱着。他知道这话是冲他说的。三天前伏击战,他看见敌将露头就冲出去,结果被困在陷坑里,要不是亲卫赶得及时,命就没了。
艾琳把断箭扔在地上。“从今天起,三日模拟战。红蓝对抗,地形照搬西线山谷。你们是红方主力突击队,任务四个:集结、推进、掩护、撤退。每一步都要按旗号行动,听懂没有?”
“听懂了。”声音参差不齐。
“明天开始第一轮。”她转身指向远处山脊,“我要你们记住,一个人杀十个,不如一队人杀一百个。散开准备。”
队伍各自归位。有人低声抱怨,说他们本来就是独来独往的猎手,不是列队冲锋的步兵。游侠乙没说话,默默检查自己的弓弦松紧。
第二天清晨,雾还没散尽,训练已经开始。
蓝方扮演敌军,按原定路线向山谷推进。红方埋伏在两侧高地,等信号发动突袭。旗语升起,游侠甲却没动。他认为时机不到,敌军前锋还没完全进入陷阱区。
可下一刻,蓝方突然转向,绕过主谷道,从北侧陡坡包抄上来。红方侧翼暴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判定“歼灭”。
艾琳站在高台下令收兵。她没发火,只让人在空地中央点起三堆火,分别插上小旗,标着“前锋”“中军”“后应”。
她亲自拿起指挥旗,站在火堆之间演示调度节奏。“前锋受压,中军必须支援;中军移动,后应立刻补位。信号一起,全队同步。这不是打猎,是打仗。”
她看向游侠甲:“你等完美时机,可战场上没有完美时机。”
游侠甲低头不语。
当晚,训练场灯火未熄。游侠们自发聚在一起,反复练习旗语响应。一人举旗,其他人报位置、报距离、报敌情。一遍不行再来一遍。游侠乙主动站出来当临时传令,嗓子喊哑了也不停。
第三天天没亮,哨骑飞马而来。
“东林边界发现敌踪!五十多人,全是邻国溃兵,正往补给线靠近!”
艾琳立刻召集游侠队。她站在校场中央,面前只有八个人。
“这次不调正规军,也不派雇佣兵。你们自己上。”
游侠甲抬头:“我们八个人打五十多个?”
“他们是溃兵,没重甲,没指挥官,只想抢粮逃命。”艾琳说,“你们要是还按以前那一套单打独斗,去一个死一个。但如果按昨天练的来——”
她抓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划出三条线。“甲带弓手占南坡制高点,压制视野;乙带短刀队从林道引他们进来;剩下两人绕后封路,切断退路。等他们挤成一团,再动手。”
“明白。”游侠甲点头。
“记住,信号旗升一次是准备,两次是进攻,三次是撤退。谁擅自行动,回来我罚谁。”
队伍迅速出发。晨光微亮,林间雾气弥漫。
游侠甲带队爬上南坡,五名弓手分散隐蔽。他趴在地上观察敌情,溃兵已经进入林区,脚步散乱,有人背着麻袋,有人拖着伤员。
“稳住。”他对身边人说,“等他们进圈。”
与此同时,游侠乙带着三人出现在林道口。他们故意踩断树枝,发出声响。几个溃兵警觉回头,看到几个人影一闪而过,立刻追了上来。
“追!”为首的溃兵大喊,“那边有车!肯定有粮!”
他们一路深入,道路越来越窄。等走到中间段时,游侠甲举起旗子,旗面展开一次。
弓手们搭箭上弦。
又过十秒,旗子展开第二次。
刹那间,箭雨从高处落下。七八个溃兵当场倒地,其余人慌忙找掩体。可还没蹲稳,前方传来喊杀声——游侠乙带队反扑,短刀出鞘,直冲人群最密处。
混乱中,两名游侠从后方杀出,砍断退路。溃兵想逃,却发现出口已被堵死。
战斗持续不到一刻钟。敌方死二十三人,俘七人,其余四散奔逃。游侠一方三人轻伤,无人阵亡。
艾琳带着医疗队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她走过战场,看俘虏被绑成一排,武器堆在一旁。游侠们正在清点缴获物资,动作有序。
她在队伍前站定。
“谁下的总攻命令?”她问。
游侠甲举手:“我。看到乙队缠住对方主力,判断可以收网。”
“信号发了几次?”
“两次。没到三次,所以没人撤。”
艾琳点头。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八枚铁质徽记。圆形,边缘刻着一道斜痕,像刀锋划过。
她走到每人面前,亲手挂上。
“从现在起,你们不是游侠。”她说,“你们是先锋队。”
没人说话。有人低头看着胸前的徽记,手指轻轻摸过那道刻痕。
艾琳最后走到游侠甲面前。“以后这支队伍你带头。每天晨训两个时辰,战术推演一次,每周实战演练不得少于两回。有问题吗?”
“没有。”游侠甲挺直身体。
“回去处理伤口,换干衣服。下午继续训练。”
她转身走向校场高台。太阳已经升起,照在校场边缘的沙盘上。她拿起短剑,插进代表东林的位置。
远处烟尘微微扬起,像是风吹过荒地。
她的右手搭在剑柄上,指尖碰到一处旧刮痕。那是三个月前一场夜战留下的,当时她用这把剑格开了一支冷箭。
现在剑还在,人也还在。
她盯着沙盘边缘一条未标记的小径,看了一会儿,抬起左手握紧了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