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推开主厅的木门,湿透的斗篷在地面拖出一道水痕。她没有脱下,也没有坐下,直接走到长桌前,从怀里取出那块染血的布片,平铺在桌上。
“这是昨天在林子里找到的。”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听清了,“一个孩子死前攥着的。”
屋内一片寂静。几位村老坐在角落,低着头不说话。炉火噼啪响了一声,有人挪动了椅子。
艾琳继续说:“敌军已经开始运送攻城器械。他们不是来抢地盘的,是来灭人的。烧村子,杀老人,饿死孩子。下一个被烧掉的,可能是你们任何一个。”
一位白发老人抬起头:“我们捐了粮,自己吃什么?冬天还没过完。”
“我知道。”艾琳点头,“我没有带够金币去谈合作。但我带回了一个承诺——只要我们守住这片土地,活下来的人,都不会白付出。”
她停顿了一下:“我不是来下令的。我是来请求你们一起做决定的。”
没人回应。窗外雨声渐弱,天边泛起灰白。
过了很久,东村的老妇人站了起来。她拄着拐杖,走到桌前,把手放在布片上。
“我儿子死在北村那场火里。”她说,“我没留下什么。但我家还有两袋黑麦,明天送来。”
另一个男人开口:“我家有半捆麻绳,能绑盾牌。”
接着是第三个声音:“旧斧头一把,还能用。”
艾琳记下每一项,写在羊皮纸上。没有夸奖,也没有激动,只是认真写下名字和物品。
会议结束时,已有十七户答应捐献。不算多,但足够开始。
她走出主厅,天刚亮。泥路上积着水坑,她踩着碎石往前走,肩膀上的伤一阵阵发紧。但她没停下来。
第一站是北村。房子大多塌了,剩下的人住在临时搭的棚子里。她走进一户人家,女人正在煮稀粥。锅很小,米粒稀疏。
“你要捐多少?”女人问。
“不一定要捐。”艾琳说,“我说的是自愿。你有多少,愿意给多少,都行。”
女人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袋子。“三升麦子。”她说,“是我留着喂鸡的。”
艾琳接过袋子,放在门口的推车上。车已经有些满,但还不算重。
她在村里走了整整一天。每到一家,都说同样的话:“东西不会白给。它们会变成武器,变成护甲,用来保护我们的家园。”
有人摇头,也有人默默拿出藏好的粮食。一个少年把攒了半年的柴堆推了过来。老铁匠翻出压箱底的一副皮甲残片,说可以交给工匠重做。
太阳偏西时,车队回到了主厅外的空地。村民们陆续送来物资。一袋谷物,一把旧矛,一块布……堆在一起,不高,但越来越多。
当晚,艾琳写了三封信。内容一样:以战后十年商税减免三成、优先通行权为条件,换取物资预支。她让信使连夜出发,送往三个邻近小镇。
她知道商人怕风险。所以她在信里写得很清楚:“若我败,此约作废;若我胜,你们将是第一批受益者。”
三天后,一辆破旧的商队马车驶入领地。领头的是个驼背男人,脸上皱纹很深,眼神却 sharp。
“带来了四十袋面粉,三十套修补过的铁甲,八十支矛尖。”他说,“都是我能凑出来的。”
“谢谢。”艾琳站在车旁,看着手下清点。
商人没走。“你真会守信?”
“我以布莱克之名起誓。”她说,“活下来的人,都不会白付出。”
商人点点头,挥手让手下卸货。
物资加上村民捐献的,已经接近目标。但还差十几袋粮,二十套甲胄。
艾琳去找老铁匠。两人蹲在熔炉边,看着废弃守城器械的零件。
“这些能做什么?”她问。
“护臂。”老人说,“结实,不重,够用。”
“多久能做完?”
“今晚通宵,明天中午前交货。”
艾琳起身:“我让人送吃的过来,别停。”
夜里她去了南村。三户人家合养了一头猪,原本打算熬过寒冬。
她站在院外,没进去。
户主走出来:“听说缺粮?”
她点头。
“那头猪……我们商量好了,杀了换粮。”男人说,“按市价折算,能抵十五袋谷。”
“你们自己怎么办?”
“我们省着点。”他笑了笑,“总比被人烧死强。”
第二天黄昏,所有物资清点完毕。仓库大门关上,锁扣落下。清单核对无误:两百零三袋粮食,五十二套铁甲,一百零七把长矛组件。
艾琳站在院子里,看着车队整备。马匹饮水,车轮加固,麻绳重新绑紧。
村老们围了过来。没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怀疑,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沉静的坚定。
她转身走进主厅,换下湿衣,披上轻甲。头发束起,佩剑挂好。肩上的伤还在疼,像有根针扎在里面,但她习惯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游侠甲走来,手里拿着新修好的箭袋。
“西线平安。”他说,“巡逻队换了班。”
她点头:“准备出发。”
“现在就走?”
“明天拂晓。”她说,“不能再等。”
夜风穿过庭院,吹动旗杆上的布条。远处,几个孩子正把最后一批柴薪搬进仓库。老妇人坐在门前缝补一面破损的旗帜。
艾琳走到车队旁,检查最后一辆货车的绳结。她用力拉了拉,确认牢固。
月亮升起来了。
她站在车影之间,手扶剑柄。
远处传来犬吠。
马蹄轻踏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