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站在林中高地上,手里的新箭还带着敌营的尘土。她没有立刻下令下一步行动,而是盯着远处火光下的营地动静。补给车队被劫后,敌军反应太慢了。按常理,这种袭击会立刻引来围剿,可刚才只有两队骑兵匆匆赶来,连号角都没吹响。
她低头看脚边的泥土。几道车轮印从北面延伸过来,直通东侧三处新开的小路。那些小径很窄,两边全是枯树,人走在里面容易被伏击。但敌军不仅没在路口设防,反而把巡逻队调开了。
这不对劲。
她叫来身边的老兵。三人靠拢,蹲在一块大石后面。
“你们觉得,他们怕不怕我们?”艾琳问。
一人摇头:“不像怕。倒像是……等着我们往前走。”
另一个老兵点头:“刚才那支骑兵追到林口就停了。他们看清火势也不冲进来,光在外头打转。”
艾琳没说话。她摸出随身带的炭块,在石面上画了几条线。一条是昨夜补给车队的路线,一条是前日哨岗移动的方向,最后连上今天发现的三条小径。三股兵力分布呈开口向内的“U”形,中间空着一大片地。
她盯着这个形状看了很久。
这不是溃败的痕迹,是故意拉开阵型。他们在引诱她带人深入,然后从两侧合围,把队伍堵死在里面。
“他们想关门。”艾琳低声说,“我们要是冲进去,就成了笼子里的猎物。”
老兵们沉默。没人再提继续进攻的事。
艾琳把炭块捏紧,又慢慢松开。现在退回去,等于放弃反击机会;可真往里冲,就是送死。必须换个打法。
她抬头看天。月亮快落了,天边有点发灰。时间不多。
“分两组。”她说,“五个人去北边,沿着旧田埂走一圈,留下脚印,点两处草堆。另一组去南边,绕到河滩,也放火,但别靠近营地。”
两人应声起身,各自带人离开。
她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往东侧林带深处走。走了约三百步,找到一处谷道。地势往下斜,底部泥泞,马蹄踩上去会陷住。两边岩壁陡峭,能藏弓手。出口只够两匹马并行,是个天然的杀场。
“就在这儿。”她说,“挖坑,铺浮土,拉绊索。把滚木架到坡顶,等信号一起推下去。”
士兵们立刻动手。有人用短刀刨土,有人拆断树枝做伪装。艾琳亲自检查每一处陷阱的位置。坑不能太深,不然自己人也会掉进去;也不能太浅,得让敌军战马摔断腿。
她在谷口安排四名弓手,中间一段六人,尽头再设三人压阵。每人负责一段距离,听到哨声才射箭,保证火力不断。
一切布置完毕,天已微亮。
她让所有人隐蔽在岩壁后,自己爬上一块突出的石头,望着敌营方向。
半个时辰后,北面传来脚步声。一支敌军队伍出现了,约有千人,列着整齐阵型,朝着三条小径推进。最前面是轻骑兵,后面跟着步兵和弓手。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片被她派出去放火的小队所在区域。
艾琳冷笑。敌人果然以为她的主力要从南北夹击,所以调集大军准备包抄。但他们不知道,那两支小队只是诱饵。
敌军很快进入谷道。骑兵走在前面,马蹄踏进泥地,走得越来越慢。后面的步兵挤在一起,队形开始混乱。
艾琳握紧剑柄。她没有立刻下令。
等敌军全部进入埋伏圈,她抬起右手,猛地挥下。
第一排滚木从坡顶砸落,撞翻了前排骑兵。紧接着,绊索扯倒多人,坑洞里传出战马哀鸣。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箭雨从两侧射下,专挑马腿和持盾的手臂。
敌军顿时大乱。有人想往后退,但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出口被堵死了。指挥官大声喊话,可声音被惨叫淹没。
艾琳站在高处,看着下方烟尘四起。敌军试图组织反击,可地形限制让他们施展不开。几轮箭射完,已有上百人倒地。
她转身对身边一名士兵说:“吹哨,让南北两队撤回。”
士兵点头,刚掏出哨子,突然抬手指向西边。
西线主战场的鼓声还在响。说明战斗没停,敌军主力依然压在那里。
艾琳收回目光。这场伏击成功了,但战争远没结束。她身边的士兵大多带伤,体力耗尽。而敌军还有后备力量。
她把手里的剑换到左手,右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剑柄沾了血,刚才缠的布条已经松了。
她重新绑紧布条,把剑握牢。
远处,敌军正在仓皇后撤。但他们的阵型虽乱,却没有崩溃。带队将领很快下令分批撤离,留下弓手断后。
艾琳盯着那个指挥官的身影。对方临走前抬头看了一眼山谷方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对身边士兵说:“清点箭矢,检查陷阱。如果他们再来,我们还得打一次。”
士兵应了一声,爬下去查看。
艾琳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她的左臂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袖子流下来。但她顾不上处理。
她知道,这一仗赢的是脑子,不是力气。敌人想用诡计吃掉她,却被她反过来利用。
可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对手会更谨慎,更狠。
她抬头看天。晨光刺眼。她眯起眼睛,望向谷道出口。
一匹脱缰的战马倒在泥里,腿还在抽动。它的鞍上挂着一面残破的旗,颜色被泥土盖住了,看不清标记。
艾琳站起身,朝那匹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