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营地里的人已经开始行动。艾琳站在水源区边缘,看着第一队人顺着标记路线进入洼地深处。她手里拿着炭笔,在草图上划掉“总攻”,写下“巩固”两个字,然后把图纸交给猎户兄弟。
“按新计划走。”她说,“探路、扎营、建哨,一步不落。”
猎户接过图,点头离开。其他人陆续出发,动作安静而有序。艾琳没再说话,转身走向荒村方向。
这片村落比想象中更破。土墙塌了半边,屋顶漏着天光,几户人家的门板歪斜挂着。地上散着碎陶片和干草,一只瘦狗蜷在墙角,连叫的力气都没有。
随行的村民低声议论:“咱们自己粮也不多,真要把口粮分给他们?”
艾琳没回答。她走到最破的一间茅屋前,推开摇晃的门。屋里黑得看不清人脸,一股霉味冲出来。角落里躺着一个老人,盖着发黑的毯子,呼吸很轻。
她回头说:“把缴获的粮仓封起来,谁也不准动。先从我们带的干粮里拿十袋,送到这几户最差的人家门前。”
有人皱眉:“可这是我们的补给……”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艾琳打断,“他们怕我们是来抢的。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哈德森。”
她亲自扛了一袋粮食放在门口,又让随行懂医的妇人进去查看老人情况。那妇人摸了摸脉,摇头:“饿得太久,加上风寒,得喂热粥,还得用药。”
艾琳点头。她在屋外架起锅,把最后一块肉干扔进去煮汤。火燃起来后,她让人高声念话:“此粮非贡,乃援;此人非奴,乃邻。”
声音传开,有些窗户悄悄开了条缝。一双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这边。
到了下午,更多人被送进临时安置点。几个孩子趴在母亲怀里,脸脏得看不清五官。艾琳让每人领一碗稀粥,加一勺药汁。有个老农喝完后突然跪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小袋麦种。
“夫人……这是我最后一点种子。”他声音发抖,“我愿意为您耕田,求您收留我们。”
艾琳立刻上前扶他起来。“你不是来当农奴的。”她说,“你是来当主人的。”
她转身对所有人说:“这块地,谁种归谁。三年不纳租,只记工分换粮。以后立契为证,地是你们的。”
人群静了几秒,然后有人开始低声说话。一个年轻男人问:“真的?没人再来收税?”
“没有。”艾琳说,“也不会有人半夜砸门拉人去做苦役。从今天起,你们自己管自己。但我们也需要帮手——守夜、修渠、开荒,都算工分。”
她拿出一本新账册,请识字的妇人登记姓名和认领地块。每登记一人,就在旁边画个记号。不到半天,三十余户人家报了名。
天快黑时,探子跑回来报信:“石堡出兵了!三十个带武器的护卫,打着火把往这边来,看样子要烧田抓人。”
艾琳立刻下令。她让老弱躲进林中,青壮留下布防。泥道上埋尖木桩,路口挂空陶罐作预警。她亲自带十名精锐爬上高地,伏在两侧岩石后。
火光出现在远处山路上。敌人举着火把,脚步杂乱。为首的人穿着皮甲,腰间佩剑,大声吆喝手下加快速度。
他们走进田埂时,队伍拉得很长。前头已接近水渠位置,后头还在弯道上。
艾琳吹响铜哨——短长短短,两组循环。
滚石从高处推下,砸在队伍中间。尖木桩刺穿两名士兵的脚掌。空陶罐哗啦作响,惊得敌人四散。
箭矢从两侧射出,专挑举火把的人。一个护卫刚抬头,羽箭钉进肩膀。火把落地,照见满地狼藉。
敌人乱成一团。有人想往后退,却被倒下的同伴堵住去路。前头的人想冲上来,又被第二轮箭雨逼停。
艾琳站起身,喊道:“缴械者不杀!放下武器,退出十里,放你们走!”
没人回应。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拔剑大吼:“你们这些贱民,敢抗命?等大人来了,把你们全吊死!”
艾琳挥手。第三波滚石落下,正砸在那人脚前。他踉跄后退,帽子掉了也没敢捡。
几分钟后,对方开始撤退。有些人扔下武器就跑,有两人拖着伤员往回爬。艾琳下令只追十里,不得深入。
战斗结束。清点现场,敌方留下八具尸体,十二人受伤,五人被俘。我方三人轻伤,无死亡。
艾琳让人给俘虏松绑,提供水和食物。其中一个年轻人一直发抖,看到饭碗时突然哭了。
“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来的。”他说,“不去就要扣粮。”
艾琳点头。“回去告诉你们的人: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只要不来犯,井水不犯河水。”
她回到营地时,太阳快落山了。了望台刚搭好一半,火堆旁围满了人。那些白天还躲着不敢出门的百姓,现在主动送来干柴和旧布条。
艾琳站在火圈中央,手里拿着炭笔记最后一名投名者的姓名。写完后,她脱下外袍,盖在一个昏睡的孩子身上。
有人问:“明天做什么?”
“开挖灌溉渠。”她说,“想干活的,明早来领工具。工分照记。”
话音未落,几个青壮男子已经站出来,说要值夜哨。他们接过木矛,分成两班,守在营地四个角。
艾琳走进帐篷,把今日记录整理好。她翻开地图,在水源区画了个圈,又在周边标出三个预备哨点。
外面传来脚步声。猎户进来报告:“东线安全,陷阱没被动过。俘虏都放了,带话也传到了。”
艾琳点头。“让他们知道我们能打,也能护人。这才是长久之计。”
她走出帐篷,看了看新建的了望台。一名少年正在上面值守,手里握着铜哨。
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没有人再提离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