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从西坡吹来,艾琳已经站在了圈舍门口。张氏提着记录本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羊栏区。
艾琳先看了饲料槽。槽底干净,没有残留湿草,麦秸和谷糠混合均匀。她蹲下身摸了摸一只灰毛母羊的背脊,皮毛干燥,肌肉结实。这头羊见人靠近也不慌,低头继续吃料。
“十头试验羊,三天前称重一次。”张氏翻开本子,“平均比上月增重三成,最重的一只多了十七斤。”
艾琳点头,在心里记下这个数。她沿着栏杆走了一圈,每到一头羊前都停下来看几秒,检查眼睛、鼻孔和蹄部。没有流涕,没有跛行,呼吸平稳。
走到隔离区外,她停住脚。木门上的锁还挂着,但封条完好无损。她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五头新进的牛正卧在地上反刍。其中一头听见响动抬起头,眼神清亮。
“七天了。”艾琳说,“体温每天量过吗?”
“李嫂值夜班,早晚各报一次。”张氏翻到另一页,“都在正常范围。”
艾琳走进去,伸手探了探一头牛的耳根。温度正常。她又查看了脚踝有没有肿胀,粪便是否成形。一切良好。
“明天上午,把它们放进去。”她说,“主圈那边清理好了?”
“清了两遍,铺了新干草。”张氏合上本子,“老陶匠徒弟昨天还来加固了围栏,说不能再出松动的事。”
艾琳走出隔离区,顺手锁上门。这时李嫂从另一头走过来,手里拎着个布包。
“这是昨晚的夜班记录。”她说,“我还带了点药膏,给那只前腿擦伤的羊涂过两次,今天走路不瘸了。”
艾琳接过本子快速扫了一眼,数据完整,字迹工整。她抬头看李嫂:“你愿意继续值夜?”
“愿意。”李嫂答得干脆,“家里孩子大了,能帮灶上忙,我白天也能歇一阵。”
艾琳没说话,只是把名字写进了新的值班表里。
太阳升到屋顶时,加工厂那边传来消息。老陶匠的徒弟急匆匆跑来,说第一批罐头出问题了。
艾琳赶到作坊,屋里弥漫着一股酸味。地上摆着两个破开的陶坛,肉块发黑,边缘泛白。
“蒸了一个时辰。”负责腌制的妇女脸色发白,“火候没差,可开坛时发现漏气,密封不严。”
艾琳蹲下查看坛口。黏土封层裂开一条细缝,蜂蜡也没完全覆盖。
她转身问老陶匠徒弟:“这批罐是新烧的?”
“是。”青年低头,“我想试试薄壁快烧法,节省柴火。可能是火候不够,罐体没烧透。”
艾琳站起身:“现在怎么办?”
“换厚壁罐。”青年咬牙,“用上次烧粮瓮那种泥料,多烧半天。封口加一层蜂蜡,再用湿布压紧晾干。”
“还有多少原料?”
“够做十二坛。”
“那就重做。”艾琳说,“这次我和你们一起盯着。”
接下来三个时辰,作坊没人离开。新罐搬进来,肉块重新清洗、加盐、装坛。艾琳亲自看着每一道工序。蜂蜡融化后刷了两遍,湿布压了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最后一坛封好。十二个陶坛整齐排在架上,表面光滑,封口严密。有人轻轻敲了敲,声音清脆。
“成了。”老陶匠徒弟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市场刚搭起摊位,艾琳就把两坛腊肉罐头摆在了最前面。旁边放着切好的粗面包。
第一个路过的商人皱眉:“农家也能做罐头?”
艾琳不说话,打开一坛。热气冒出来,香味立刻散开。她递给商人一块蘸了油汁的面包。
那人犹豫了一下,吃了。咀嚼几下后,他眼睛亮了。
“肉烂而不散,咸淡适中。”他说,“这真是你们自己做的?”
“从养羊到腌肉,再到烧罐封坛,全程我们自己做。”艾琳说,“尺寸统一,保质三个月。你要不要订一批?”
商人没立刻答应。但他拿走了另一坛样品,说要回去看看。
快到中午时,河谷城铁器商的代理人来了。他一眼认出罐子上的刻印——那是之前协议里约定的标记。
“你们真把加工做起来了?”他问。
艾琳让人当场开坛,请他品尝。代理人吃了两块,直接掏出订单本。
“二十坛,月底前交货。”他说,“另外,上次说的软皮,三十张,下月初要。”
消息传得很快。下午就有两个小贩主动来问价,想拿去镇上卖。艾琳按成本加一成定价,限量供应十坛。
收摊前,账房送来了本月工分结算单。
养殖组和加工组一共七个人,每人拿到了双倍工分。张氏领到了半袋麦子、一斤盐和一块蓝布。李嫂多换了半瓶油。老陶匠徒弟则挑了两件新农具。
两个参与包装的妇女抱着布匹笑个不停。那个搬运青年站在一旁,反复数着手里的工分条。
“下个月还要招人?”其中一个妇女问艾琳。
“招。”艾琳说,“下周开始第二批培训。这次不限人数,谁想学都来。”
众人散去后,艾琳留在加工厂外清点库存。新做的十二坛罐头已经卖出六坛,剩下六坛贴好标签码在角落。三十张鞣制软皮也已完成,卷成捆靠墙放着。
老陶匠徒弟走过来汇报:“蜂蜡用量记下了,下次能省两成。厚壁罐还能再烧一批,够用半个月。”
艾琳点头,在本子上写下数字。
远处村道上扬起一点尘土。一个送信的年轻人正往这边跑来,手里挥着一张纸。
艾琳站在原地没动。夕阳照在“初加工坊”的木牌上,照在堆满陶坛的门口,也照在她手中的新订单上。
年轻人越跑越近,嗓子喊出了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