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动公告板上的名单,纸页哗啦作响。艾琳伸手按住一角,指尖触到干透的墨迹。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十五个名字看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向议事厅。
门开着,起义军使者坐在长桌一侧,皮甲磨损严重,腰间匕首未卸。几名村民代表陆续进来,老赵拄着拐,老李站在他旁边,脸上没有表情。艾琳进门后没有坐下,直接从文书员手中接过名册。
“这是通过测试的十五人。”她说,把名册放到桌上,“其中有六人旧伤未愈,三人家里没有成年男人。”
使者皱眉:“我们只要三十人,不是讨价还价的借口。”
老李突然开口:“你们要人,是不是只看数字?我儿子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吗?”
“我知道。”艾琳说,“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她翻开名册,取出一封信。“李三的母亲写了这封信。”她展开纸张,声音平稳,“她说:‘儿子死了,我不愿再看邻居抱着棺材哭。’”
屋里没人出声。
艾琳继续说:“我们能派十个人去前线。不是因为怕死,是因为村子还要活下去。另外二十人组成巡逻队,守村道、护粮仓、清陷阱。物资供应量提高两成,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帮我们守住后路。”
使者盯着她:“高层要的是兵力,不是条件。”
“那你回去报告吧。”艾琳看着他,“就说山村尽力了,但不能拿命填坑。你要三十人,明天就能走一半,后天剩下的人也倒下,谁来守这条补给线?谁给你们送粮?”
使者沉默。
艾琳走到墙边,拿起一张草图。“猎道有尸体,说明敌人已经摸到边缘。我们死了一个人,你们连一句交代都没有。现在你让我们再送三十个出去,凭什么?”
使者终于抬头:“我可以改条件,但需要理由上报。”
“理由就是现实。”艾琳说,“十个人,都是精锐。陈五三项全过,林阿七能连射十轮不喘,这些人去了前线能打胜仗,而不是拖累队伍。剩下的二十人留在村里,保证你们的退路不断。这不是退缩,是换一种方式打仗。”
使者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如果我答应减人……你们能保证后续支援不断?”
“只要我们还有粮,就不会断。”艾琳说,“但我们也要活命。你们派一队老兵来驻防七天,帮我们加固南门,留下一批箭矢和铁钉。这不算多吧?”
使者停下脚步:“我可以答应十人出征名额。驻防兵最多五人,留五十支箭、二十斤铁钉。再多,我也没法签。”
艾琳看向村民代表。老赵低头抽烟,老李咬着嘴唇,最后点了点头。
“行。”艾琳说,“就这么定。”
文书员立刻拿来协议草本。双方逐条确认,修改条款。艾琳亲自写下新内容:
- 出征人数:十人;
- 后备队职责:负责山村及补给线巡逻;
- 物资增供:粮食与药品总量提升百分之二十;
- 起义军支援:派遣五名老兵驻防七日,提供箭矢五十支、铁钉二十斤。
签字时,使者的笔顿了一下。他抬头看艾琳:“你说这些人能活着回来?”
“他们必须活着回来。”艾琳说,“不然下次没人再信我们。”
协议签完,使者收起副本,站起身。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朝门口走去。
艾琳跟出去,在议事厅外叫住他。“等一下。”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对方。“这是村里的伤药配方,交给你们的医官。别等到人都倒下了才想起来治。”
使者接过,点头,转身离开。
人群慢慢聚到空地上。候选者和家属都来了,有人站着,有人蹲在石阶上。艾琳站在石台前,手里拿着那份更新后的名单。
“新协议谈成了。”她说,“十个人出征,由陈五带队。其余人编入预备队,负责晨练和巡逻。”
一个青年喊:“为什么只有十个?我们不是选了十五个吗?”
“五个留下。”艾琳说,“南门要加防,西林要重设陷阱,东坡那段塌方还没清完。你们的任务一样重要。”
另一人问:“那起义军给的东西呢?真会送来?”
“已经在路上了。”艾琳指着远处,“看见那辆推车了吗?上面是箭匣。”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辆木车正从林道口驶来,两个起义军士兵推着,车上盖着油布。
艾琳点名:“陈五。”
“到!”一个结实的年轻人上前一步。
“你三项全过,理应带队。”艾琳看着他,“但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活着回来。回来教更多人怎么活下来。”
陈五挺直身体:“我答应。”
艾琳转向落选者:“预备队不是废物队。明天晨练由你们领头,巡逻第一班也归你们。下一次出征,优先从你们中间选。”
没人再说话。
有人低头擦矛杆,有人系紧绑腿,还有个少年默默把被淘汰的名字划掉,重新写上自己的。
风穿过林道,吹动公告板。那份名单还在,但多了红圈——十个名字被标出,墨迹已干。
艾琳走下石台,手里攥着修订后的文书。她没回屋,转身朝广场方向走。太阳偏西,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走到一半停下,回头看了眼议事厅。门关上了,墙上挂着新画的防御图。
然后她继续往前走。
脚下的土路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通向广场中央的石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