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口的守卫还在说话,艾琳已经快步走了过去。那人手里攥着一枚铜印,脸色发白,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她接过印章看了一眼,是科尔的私信标记,没有错。
“你是从河谷来的?”她问。
信使点头,喘着气说:“昨晚出发,绕开大道,一路没停。”
艾琳把印章还给他,转身对旁边的村民说:“带他去火塘边,给碗热粥,换身干衣服。”又回头对信使说:“你带来的事,等你缓过来再说。”
她说完就走,没再看那人一眼。她不能让任何人觉得指挥乱了节奏。现在每一刻都得稳住。
她往医护棚走,路上看到几个村民正抬着一块门板,上面躺着一名起义军战士,腿上包着染血的布条。李婶蹲在另一个伤员旁边,手里的针线刚穿过去,人就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艾琳快走两步扶住她肩膀:“你该休息了。”
李婶摇头:“还有三个要缝,两个内伤没醒。药草也不够了。”
艾琳没说话,直接蹲下,接过针线和布条,开始替下一个伤员包扎。那是个年轻战士,脸很瘦,闭着眼一直在哼。她动作很快,一层层缠紧,打结时手指有点抖,但没松。
“今晚所有医护轮换减半。”她提高声音说,“能站的先去睡两小时,明早五点重新分组。现在谁去接替西边帐篷的守夜?”
没人说话。
一个起义军老兵抬起头:“我们来两个人。”
艾琳看了他一眼:“你们也有人受伤。”
“轻伤,能走。”那人站起来,拉了另一个同伴起身。
她点头:“好。记住,每两小时换一次岗,水壶必须满着交出去。”
说完她站起身,左手一阵抽痛。伤口刚才裂开了,血慢慢渗出来,但她没管。她得先把事安排完。
校场上已经有十几个人站着,都是村里的青壮。她走到他们面前,没说话,先弯腰扛起一根断掉的木梁。木头很重,压得她肩膀一沉,但她稳住了。
“我们不是在搬木头。”她说,“是在把家门重新关上。”
没人动。
她往前走了五步,脚踩在碎石上发出响声。然后托马斯跑过来,扛起另一根。接着是彼得,然后是汉克,再后来整个队伍都动了。
她带着人往东门缺口走。路上看到散落的武器,叫人捡起来分类堆放。长矛归长矛,短刀归短刀,坏的放一边,能用的捆成捆。她亲自去西林检查陷阱,发现绊索松了,蹲下重新打结。绳子粗糙,磨得指腹发红,但她打得很牢。
彼得从后面走来,递给她一件厚披风。她接过,披上,继续往前走。
天快亮的时候,炊事组开始煮粥。锅盖一掀,热气冒出来,很多人围过去。她端了一碗,没喝,径直走到医护棚外那个重伤的老兵面前。
那人睁着眼,嘴唇干裂。她扶起他的头,把勺子递到他嘴边。第一口喝下去,老兵眼眶红了。
“你们为我们流血。”她说,“我们怎能不心疼?”
老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旁边人想拦,他说:“让我起来。还能动。”
这话说完不久,就有五个起义军战士自动去了磨坊那边,帮着加固囚室的墙。他们没喊口号,也没等人安排,就是默默干活。
艾琳站在校场边上看着,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伤员的名字。她一个个核对,划掉已经处理的,圈出需要优先治疗的。写到最后,笔尖顿了一下。
名单上有三个人没名字,只写了“不明身份俘虏”。
她把纸折好,塞进怀里。
太阳刚出山,光斜照在校场上。地上全是脚印,混着血迹和泥。有人正在清理尸体,用白布盖好,抬到北坡林外。那里挖好了坑,不会靠近水源。
她走到箭塔下,抬头看。支架歪了,得修。她叫来两个村民,又找了两名起义军一起搭架子。四个人配合还算顺利,没人吵架。
中午前,东门的矮墙基本封死了。他们用木梁、石块和土袋垒起来,外面还加了一排削尖的木桩。她检查了一遍,点头。
下午她去了北坡,查看俘虏关押情况。磨坊门窗都加固了,里面六个人,两个重伤,四个清醒。她没进去,只隔着门缝听了一阵动静。有人在低声说话,但没闹事。
她转身往回走,路过校场时,看到几个孩子在收箭矢。断的扔一堆,好的装箱。有个小女孩蹲在地上数数,嘴里念着数字。
她停下看了会儿,没打扰。
天黑前,她回到医护棚外。李婶终于去休息了,换了一批新人接手。她站在棚子门口,手里拿着那份伤员名单,从头再看一遍。
东方的天色已经开始发亮,灰蓝色,很安静。
彼得走过来,低声说:“东门岗换了班,西林巡逻也按时交接了。”
她点头。
“山岩村的人问晚上吃什么。”
“和我们一样。”她说,“有粥就喝粥,没肉就不吃。”
彼得犹豫了一下:“他们救了我们。”
“我知道。”她说,“但他们不是来享福的。我们都一样。”
彼得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她站在原地,风吹过来,披风一角扫过手臂上的伤口。有点疼,但她习惯了。
名单最后一页有个名字被划掉了,是昨天晚上死的那个少年。她记得他娘来哭过,后来被人扶走了。现在村里没人尖叫,也没人乱跑。大家都知道该做什么。
她把名单折好,放进怀里。旁边放着信使带来的密件,还没拆。
远处传来一声咳嗽,是医护棚里的伤员。接着有人起身倒水,脚步很轻。
她抬头看天。星星快没了,天边越来越白。
一只麻雀落在旁边的柴堆上,跳了两下,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