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尽头的人影没有动。
火把的光映在他身上,轮廓清晰。他穿着粗布外衣,肩上扛着一面卷起的旗帜。身后是成排的脚步声,一队人影陆续从树林里走出,人数至少有五十人,手持长矛和盾牌,步伐整齐。
艾琳立刻认出那面旗——山岩村的灰熊图腾。
她来不及细想,转身大喊:“绿火!点绿火!”
北坡箭塔上的弓手立刻点燃信号筒。绿色火焰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对面队伍中有人举起手臂挥动,回应信号。
敌军开始骚动。
原本还在组织撤退的骑兵阵型出现混乱。他们本已后撤一段距离,正准备集结断后力量,可援军的出现打乱了所有节奏。几名军官骑马奔走呼喝,试图稳住阵脚,但士气已经动摇。
艾琳抓起身边一根长矛,指向缺口外:“西林部队接应援军!其他人跟我冲出去!”
她第一个跃出残墙。左臂伤口被动作撕开,血顺着袖子流下,但她没停。托马斯带着五名村民紧随其后,起义军战士也从各处防线抽出能战之人,迅速集结。
敌军侧翼压力骤增。
山岩村的队伍从西林方向切入战场,副将模样的人挥旗下令,重盾兵在前推进,长矛手列阵跟进。他们训练有素,行动果断,直接扑向贵族军队尚未收拢的右翼。
一名敌骑将领调转马头,带十名骑兵迎击。
艾琳看到这一幕,立刻改令:“弓手专射马腿!不准放空一箭!”
村民弓手立即调整目标。三轮齐射后,两匹战马前膝断裂倒地,将后面的骑兵绊倒一片。剩余战马受惊乱窜,冲散了自家阵型。
山岩村的长矛阵趁机压上。
短兵相接瞬间爆发。金属撞击声、怒吼声混成一片。敌军再也无法维持阵型,被迫分散抵抗。原本有序的撤退变成仓皇逃窜。
艾琳带人从主缺口杀出,与西林方向的援军形成夹击之势。
地上尸体越来越多,残破的盔甲和折断的武器散落各处。一名敌兵想偷袭山岩村副将,被艾琳一矛刺中肩膀,当场扑倒。她拔出长矛,顺势踢开对方掉落的剑。
“守住林口!”她再次下令,“不准放一人逃进树林!”
彼得带着巡逻队从南侧包抄上来,堵住一条小路。三名敌兵正想绕道逃跑,被当场拿下。其他散兵有的扔下武器跪地投降,有的钻进灌木丛躲藏。
战场局势彻底逆转。
贵族军队的主力已经退出可视范围,只留下零星火把在远处晃动。留在原地的大多是伤员或掉队者。山岩村的士兵开始清理战场,搜缴武器,控制俘虏。
艾琳站在残破的城墙边喘气。
她的衣服几乎被血浸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左手因失血有些发麻,握矛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她仍挺直站着,目光扫过每一处防线。
“东门缺口封死了。”托马斯跑来报告,“我们用塌下的木梁和石块垒了一道矮墙,暂时能挡。”
“北坡箭塔还有六个人能战,箭矢只剩三分之一。”另一名村民补充。
“西林陷阱区清了一遍,发现两个重伤俘虏,已经交给李婶。”彼得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块染血的鹰徽布片。
艾琳点头:“把俘虏关进磨坊,重伤的先治,别让他们死在夜里。武器统一收缴,分类堆放。”
她说完,抬眼看向山岩村的队伍。
副将正指挥手下搭建临时营地。有人开始生火做饭,有人搬运伤员。他们的装备比山村好一些,盾牌完整,长矛成捆,甚至带来了几箱备用箭矢。
艾琳走过去。
副将见到她,抱拳行礼:“我们接到科尔的消息,说你们这边危急,首领立刻派我们出发。路上走得急,没带太多补给,但人全到了。”
“谢谢。”艾琳回礼,“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副将摇头:“不是我们来得巧,是你们守住了。要不是撑到最后一刻,我们赶到时看到的可能就是烧毁的村子了。”
艾琳没接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村庄。歪松还在,议事厅屋顶没塌,火塘边还能看见白天留下的灰烬。村子没丢。
“接下来怎么办?”副将问。
“先清剿残敌,封锁林道入口。”艾琳说,“今晚不会有大规模反扑,但他们可能会派小队摸夜路偷袭。安排双岗轮值,每两小时换一次。医护棚设在校场边上,轻伤自己包扎,重伤优先处理。”
副将点头,立刻传令下去。
艾琳又对彼得说:“你带几个人去渡口查一下,看有没有遗漏的船只或信号痕迹。另外,让老四去联络点再留一次记号,说明我们已获支援,暂时安全。”
彼得应声而去。
托马斯这时提着一把缴获的短剑走来:“这剑不错,刃口没崩,能不能给我?”
艾琳看了他一眼:“能用就行,别挑。”
托马斯咧嘴一笑,转身跑了。
艾琳走到医护棚前。
里面已经铺了十几张草席,伤员躺了一地。李婶正在给一名起义军战士缝合大腿伤口,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角落里有个孩子蹲着烧水,脸被火光照得通红。
她正要进去,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一名山岩村士兵押着一个俘虏过来,那人穿着普通皮甲,但腰间挂着一枚铜牌。艾琳接过铜牌一看,上面刻着伯爵家族的纹章。
“他在林边被抓的,”士兵说,“想往树林里跑,怀里还藏着一张纸条。”
艾琳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主力败退,信号中断,暂避不出。”
她把纸条收进怀里,对士兵说:“关进磨坊,和其他人一起。别让他和任何人说话。”
说完,她转身走向北坡。
沿途经过校场,看到村民们正在收拾武器。有人把断矛堆成一堆,有人用绳子绑住破损的盾牌。几个年轻人围着一面缴获的鹰徽旗争论要不要烧掉。
艾琳没管。
她爬上北坡箭塔,俯视整个战场。
火把已经布置到位,照亮了外围防线。山岩村的士兵和山村村民混在一起巡逻,虽然还不熟络,但没人闹冲突。俘虏被集中看管,伤员得到安置,防线重新稳固。
她靠在箭塔边缘,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场仗打完了。
但她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远处林道漆黑一片,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
她盯着那片黑暗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下箭塔。
刚落地,就看见彼得快步走来。
“渡口没问题,”他说,“船都拴着,没被动过。但我发现岸边有新鲜脚印,朝东去了。”
艾琳皱眉:“几个人?”
“至少三个,走得匆忙,没遮掩痕迹。”
她立刻下令:“派两人跟上去,保持距离,看清去向就回来报信。别交手,别暴露。”
彼得点头离开。
艾琳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散开一角,露出几颗星星。夜晚很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她拉了拉衣领,正要往医护棚走,忽然听见东门方向传来喊声。
一名守卫跑来:“艾琳!东门口发现一个人,说是从河谷来的信使,带着科尔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