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一缕尘土,艾琳的手指在刀柄上收紧。她站在村口石阶上,目光没有离开远处山道的尽头。太阳刚升到树梢,光落在修补过的围墙上,照出几道新泥缝。她的影子斜拉在石阶前,像一道刻进地面的线。
彼得从校场拐角快步走来,脚步踩碎了清晨的安静。他走到石阶下,喘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林缘外十丈,有脚印。”
艾琳没动,只问:“几个人?”
“至少两个。”彼得说,“脚印深浅不一,有人故意踩重。不是我们的人。”
她点点头,转身走下石阶,朝地图棚走去。彼得跟在后面,手里已经拿出了记录簿。艾琳推开门,墙上的地图还挂着上一章画的实线。她拿起炭条,在林缘区域画了个圈,又连出三条虚线,指向三条野径入口。
“封锁这三条路。”她说,“调换今天巡逻班次,把老猎户的组提前两刻出发。让他带人去查脚印走向,不准跨过那条线。”
彼得记下,抬头问:“要不要叫所有人集合?”
“不用。”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走出地图棚,阳光照在脸上,眼睛没眨一下。她直接去了校场。几个孩子正蹲在地上比划火把信号,一个老人坐在旁边摸木牌。她站定,拍了三下手。
孩子们抬头看她。
“突发火情推演。”她说,“东墙油槽起火,传令!”
没人动。
“五秒内响应!”她提高声音。
一个年轻人从角落冲出来,敲响铜锣。第二声还没落,另一人点燃油毡。第三个人往武器屋跑,想搬水桶。但动作慢了,队伍乱成一团。
艾琳站着没说话。等他们停下来,她才开口:“火可以假,反应不能假。敌人不会挑你吃饭时来。”
没人反驳。几个大人低头调整腰带,重新站好队形。
她接着说:“妇女组今天加编两百个箭袋,算双工分。药草房清点止血散,报给赵婶登记。所有工具屋检查一遍,缺什么立刻补。”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人问为什么突然加任务。最近几个月,大家都习惯了——艾琳下令,就是有事。
中午过后,她去了围墙修补处。泥地还软,几块新石头刚砌稳。她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面。彼得也跟着蹲下。
“你看这里。”她指着一处脚印,“前脚掌用力,后跟轻抬。这不是走路,是试探。想避开陷阱,又怕留下痕迹。”
彼得点头:“不像樵夫。”
“也不是迷路的人。”她说,“是有目的来的。”
她站起来,对围过来的几个巡逻骨干说:“夜间禁区,从十丈扩到十五丈。今晚开始,任何人越界,不管说什么理由,先押到审讯屋。”
有人问:“要是说是来找柴的呢?”
“照样押。”她说,“真找柴的人,不会半夜来。”
她又看向高地了望台的方向:“今夜起,每更敲铜铃两次。错一次,就算失职。漏报一次,扣当日全部工分,取消物资优先领取权。”
命令传下去后,她回到村口石阶。太阳快落山了,风吹得紧了些。她站在那里,看着巡逻队交接。
第一批夜巡的人整好装备,提着火把出发。她一个个看过他们的脸,确认每个人都戴了哨牌,绑紧了腿绳。老猎户走在最前面,肩上扛着长弓。
她转身走到“守而不躁”的木牌旁,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在旁边刻了一行字:“静中有动,方为真守。”
天完全黑下来后,她开始查岗。
第一站是水源哨。陈婆听见脚步声就点亮了火把,动作比之前快。她检查了井盖锁链,确认双层盖板都上了铁扣。
第二站是林缘哨。王三家这次没误点信号,火把位置摆得标准。她看了眼四周泥地,没发现异常脚印。
第三站是高地了望台。了望员准时敲了两下铜铃。她站在平台上,能看到整个村子的轮廓。火把沿着围栏移动,像一圈缓慢流动的光。
她问:“有没有看到鸟群起飞?”
“没有。”了望员说,“半个时辰前有两只乌鸦飞过,往北去了。”
她点点头。如果有陌生人靠近,鸟一定会惊飞。现在没动静,说明暂时安全。
她继续往下走,到了东坡塌墙处。白天抓的那个可疑男人已经被关进审讯屋。梁木断口整齐,像是被人砍过。她蹲下查看,发现木头上有一道细小划痕,像是金属蹭过的痕迹。
她站起身,对守卫说:“明天早上,把这段墙彻底拆了重建。原来的木料烧掉。”
回村口的路上,她遇到彼得。
“老猎户回来了。”他说,“他们在野径交汇处发现了半片布条,颜色和联军披风一样。”
她停下脚步:“人呢?”
“没追。老猎户说,对方故意留下痕迹,可能是引我们出去。”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通知所有岗哨,明早轮班提前一刻。再发一遍警讯手册,重点讲夜间禁区规则。”
彼得记完,犹豫了一下:“大家已经很累了。这样一直绷着,会不会……”
“他们会适应。”她说,“我们现在不是在熬日子,是在等时机。”
她继续往前走,回到石阶前。新的巡逻队已经出发,火把依次点亮,沿着围栏缓缓移动。她站在原地,手放在刀柄上。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动她的衣襟。她没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走过。孩子小声问:“妈妈,为什么要夜里巡逻?”
女人说:“因为有人不想让我们好好活着。”
孩子不说话了。女人加快脚步,走进一间屋子,门轻轻关上。
艾琳抬起头,看向山道尽头。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那边有人在看这边。
她抬起手,摸了摸木牌上的新刻字。指尖划过每一个笔画,像在确认它是否牢固。
远处,一只火把突然熄灭。
她的眼睛立刻盯住那个方向。
那人很快重新点燃。
火焰跳动了一下,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