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把望远镜从山脊线收回,铁扣的反光还在她眼里。她没动,风从谷口吹进来,袖口被刮得贴在手臂上。彼得站在岗台下,等她说话。
她低头说:“去叫各队负责人,一刻钟后校场集合。”
彼得转身就走。她没下岗台,手按在骨哨上。刚才那枚铁扣不是偶然留下的,是联军侦察兵撤退时没清理干净。他们看过村子的布防,知道哪里有陷阱,哪里是空档。他们不会只看一次。
一刻钟后,五个人在校场角落的棚子前站定。艾琳从哨台下来,手里拿着一块布包着的东西。她打开,露出那枚铁扣。
“这是今天早上在北坡石缝里找到的。”她说,“制式和联军斗篷上的扣子一样。他们来过,不止两个人。他们记下了我们的一切。”
王三开口:“他们已经走了,是不是暂时安全?”
“他们走是因为任务完成了。”艾琳盯着他,“不是怕我们,是回去报信。下一次来的不会是两个侦察兵,是整支军队。他们会带攻城器械,会选我们最松懈的时候进攻。”
没人再说话。艾琳继续说:“从现在开始,备战等级升级。巡逻恢复每两个时辰一趟,夜间双岗轮值,不得交谈,不得走动。了望点增设暗哨,西坡、南线、东谷口全部加人。”
猎户乙问:“火呢?”
“夜间全面禁火。做饭改到下午四点前完成,所有灶台盖土。油罐、滚石重新布防,摆在高处显眼位置。让他们知道我们准备好了。”
彼得记下安排,立刻去传令。其他队长散开行动。艾琳回到校场,新兵正在练习旗语。她看了一会儿,发现信号组还是慢半拍。
她走上前,叫停训练。“现在开始,每天三次全要素合练。老兵带新兵,一对一结对。每组必须完成一轮夜袭、侧翼包抄、器械强攻的模拟演练。练不完的队伍,当天工分减半。”
有人小声嘀咕:“太累了,连着几天都没睡好。”
艾琳听见了,没发火。她让所有人停下,站成一圈。
“我知道你们累。”她说,“我也累。肩伤一直没好,昨夜也没睡。但我们不能倒。李根,你记得第一次进攻时你在哪里吗?”
李根点头:“在北坡陷坑边,我差点被拖进去。”
“是谁拉你出来的?”
“陈大。”
“陈大呢?他当时手上全是血,还回来救你。我们为什么能撑到现在?不是因为运气,是因为每一次都比敌人多准备一步。”
她停顿一下:“他们以为我们会松懈,以为我们会内乱。可我们没有。我们要让他们看到,哪怕只有一口气,这村子也不会塌。”
众人低头,没人再抱怨。艾琳下令继续训练。
下午的演练开始。第一组模拟夜袭突防。铜哨响起,村民从隐蔽处冲出,按阵型推进。但左翼动作迟缓,弓手还没到位,近战组已经冲出去了。
艾琳叫停。“问题在哪?”
陈大喘着气:“信号组没看清旗语。”
信号组的年轻人低头:“天太暗,旗子晃得太快。”
艾琳取下自己的旗子,走到他们面前。“旗语不是摆样子。一个上下,一个横扫,三个短挥——代表‘左翼压进’。你们必须记住每一个动作。再来十遍。”
她亲自带队,一遍遍重复。直到信号组能准确响应。
第二组演练侧翼包抄。新兵跑位混乱,两队人撞在一起。艾琳叫停,拆解步骤。“包抄不是乱跑。先散开,再合围。距离保持五步以上。听风辨位,识影断距。你们要学会用耳朵和眼睛判断敌情。”
她站在风口,让风吹过衣角。“听到这个声音了吗?敌人靠近时,草会响,石头会滚。你们要提前反应。”
第三组演练器械强攻。假想敌用撞车破墙,村民应对迟缓。艾琳示范如何用滚木砸车轴,用油罐引燃障碍。她要求每组轮流扮演进攻方,熟悉敌人的节奏。
太阳落山前,三组演练全部完成。艾琳在工分簿上登记成绩。老兵组全部达标,新兵组两组合格,一组补练。
晚饭时,她让人多加了一瓢豆。这是工分制的新规,完成训练的队伍才能领额外口粮。她坐在棚子下吃干饼,听着外面的议论。
“艾琳是不是太狠了?一天练三回。”
“你忘了上次差点守不住?要是那时候也嫌累,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可这么下去,人会垮的。”
“她自己也没歇过。你看她走路,左肩一直是僵的。”
艾琳没回应。她吃完饭,走向校场。夜色已深,巡逻队换岗。双岗并立,沉默地站着。她检查了三处了望点,确认暗哨到位。
回到哨台,她再次举起望远镜。山脊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那边有人在看。
她放下望远镜,在工分簿上写下最后一行字:“全员备战,枕戈待旦。”
然后她把骨哨系回腰间,披上旧斗篷。风更冷了,她没下岗。
彼得在岗下待命。他没问要不要休息,只是站着。
校场边上,几个新兵还在练习旗语。借着月光,一遍遍挥动手臂。老兵坐在旁边,小声纠正动作。
村中大多数人家熄了灯,但屋里没人睡。有人握着矛坐在门边,有人反复检查箭头是否牢固。孩子被安排在最里面房间,妇女们守在窗边。
艾琳站在哨台最高处,目光锁住远方山影。她的右手搭在横梁上,指节因寒冷而发白。
突然,西坡方向传来一声轻响。不是脚步,也不是风。是金属碰石头的声音。
她没动,也没喊。只是慢慢抬起左手,做了个“静止”的手势。
彼得立刻蹲下身,摸向腰间的刀。
艾琳盯着西坡林子边缘。那里有一块灰岩,和北坡那块很像。岩石表面似乎有东西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