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合上物资清单,炭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她把本子塞进桌角,起身时肩头一沉,动作顿了下。外面风没停,火把光在棚壁晃动,但她没看。
她掀开帘子走出去。高台边缘站着两个村民,正低头清点滚木数量。她走过去,声音直接:“三组人马上行动。一组去北坡收箭,能用的全带回来。二组搬石料,补西坡缺口。三组配合医疗队,把伤员转移到岩洞深处。”
两人点头,转身去传话。艾琳跟着下了高台,沿着防线一路查看。有个人蹲在地上发呆,面前堆着半截烧焦的木桩。她走到跟前,那人抬头,脸上全是灰。
“你负责的陷坑还没填完。”她说。
那人张了张嘴,“我们赢了……是不是可以歇一天?”
“敌人不会等我们歇。”她打断,“去拿工具,现在。”
那人站起身,低着头走了。艾琳继续往前。每一处工事都有人在动,但节奏慢,有人边干边说话,笑声断断续续。她停下脚步,抬高声音:“今天不休息。他们跑了,不代表不会回来。谁停下,就是给全村添麻烦。”
没人回应。过了一会儿,敲石头的声音重新响起,比刚才急了些。
她回到指挥棚,彼得已经在等。桌上摊着一本旧账册,纸页发黄,边角卷起。艾琳坐下,把当前物资报出来:“火油三罐,箭矢不足八十支,滚木两根,烽烟罐剩五个。”
彼得翻账本,一笔笔核对。他划掉几项,写下数字,最后抬头:“七样东西必须补。火油、箭头、绊索、药草、麻布、铁钉、引燃油。前三样最急。”
艾琳点头。“从今天起,轮班六小时一换。每班设组长,记录异常。哨岗加倍,尤其是东谷和西坡交界处。”
彼得记下,又问:“俘虏那边要审吗?”
“先放着。”她说,“现在顾不上。”
彼得起身出去安排。艾琳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拿起炭笔,在山村外围画了三个圈。她刚放下笔,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群人陆续进来,手里拿着武器或工具。老猎户走在最前面,铁匠跟在后面,还有几个妇女代表。艾琳站起来,指着地图说:“坐吧。我们得谈谈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人落座。艾琳用炭笔点着敌军撤退路线:“他们这次乱了阵脚,是因为旗手被射倒,传令中断。不是我们更强,是他们犯错。如果我们自己出问题,下一次撑不住。”
铁匠开口:“那为什么不追?趁他们乱,打到营地去。”
“他们有攻城器械。”艾琳说,“而且撤退有序,后队没乱。这是假溃,真撤。追出去就是送死。”
屋里安静下来。一个妇女低声说:“我们守得住吗?粮食只够十天。”
“粮仓还有两成存粮。”艾琳说,“省着用,能撑二十天。但前提是没有大规模战斗。所以不能硬拼,得想办法拖。”
老猎户摸着下巴:“北坡夜路难走,能不能埋些响的东西?陶片、铃铛,踩上去就出声。”
“可以。”艾琳记下来,“回头找人挖一批碎陶,埋在可疑路径上。”
铁匠又问:“盾牌不够,能不能把旧的拼起来?加个把手,当移动掩体用?”
“你负责做三面试试。”她说,“明天给我看样品。”
讨论慢慢热起来。有人说该修暗道,有人提议派人去邻村求援。艾琳听着,一条条写在木片上。她没打断,也不评价,只是记录。
最后她拿出一个陶罐,把所有木片放进去。“现在每人抽一条,我们挨个解决。”
她伸手进去,抽出一片:“怕夜里偷袭。”
“已经加了双岗。”她说,“但还不够。我打算改信号方式。鼓声分长短,代表不同警报。白天用旗语,晚上用火把闪三下为安全。”
彼得补充:“我可以带人练一遍口令传递,确保不出错。”
下一个木片写着:“怕断粮。”
艾琳说:“粮食统一分配,每天两餐,轻伤员减量,重伤优先。妇女组负责监督。如果有藏粮不报的,取消三天口粮。”
再抽一条:“怕有人被收买。”
她放下木片。“细作的事还没查清。但从现在起,外来人一律不准进村。巡逻队发现陌生面孔,先绑后报。”
有人问:“那联络队呢?之前派出去的还没回信。”
“他们在路上。”她说,“如果超过期限没消息,按失踪处理。”
会议持续到天黑。最终汇总十二条建议。艾琳当众列出:北坡埋陶预警、旧盾改造成移动掩体、建立伤员轮替机制、鼓声编码通讯、增设夜间巡查路线、强化东谷哨岗、设立应急调度小组、统一口粮分配、严查私藏物资、封锁村口通道、加强陷阱联动、每日战备检查。
“这些建议我都会看。”她说,“三天内给出具体执行方案。”
众人散去。彼得留下,递上一份名单。“伤员五十二人,七人阵亡,已登记。新排的岗哨表也做好了,明早生效。”
艾琳接过,扫了一眼。“你去换药。明天早上再说巡逻细节。”
彼得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棚内只剩她一人。蜡烛烧了一半,火光映在地图上。她把十二条建议铺开,逐条标注优先级。
火油排第一。箭头第二。然后是绊索和药草。她拿起炭笔,在纸上写下一步计划:明日清晨派两组人进山采药,同时组织铁匠熔旧铁造箭头。西坡缺口由石障组连夜加固,务必在天亮前完成。
她正写着,外面有人喊:“西坡无异常!”
接着是第二声:“东谷哨已接班!”
第三声:“南线安静!”
她抬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笔没停。她在“应急调度小组”旁边画了个圈,写下彼得的名字。又在“鼓声编码”下面注明训练时间:后天上午校场集合。
肩伤一直隐隐作痛。她没动,也没喝水。桌子一角摆着冷掉的饭碗,一口没动。
远处传来工具落地的声音,接着是几句简短对话。村子还在运转。伤员有人照顾,工事有人修补,岗哨按时交接。
她翻开新一页纸,开始起草防御纲要。第一行字写得很重:“守,不是被动等,是主动准备。”
写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听见外面脚步声靠近。帘子被掀开,一个村民探头:“艾琳,东谷那边……刚发现地上有划痕,像是有人爬过。”
她抬起头,笔尖停在纸上。
墨滴落在“准备”二字旁,晕开一小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