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顶岩石后的冷光一闪即逝,艾琳的视线如铁钉般钉在那处。她没有眨眼,也没有出声,只是将左手缓缓移向腰后,握住了备用短剑的柄。那道反光不是偶然折射,而是弓弦拉满时金属箭头划过夜气的痕迹——敌将癸就在那里,藏在高坡之后,等着她暴露位置。
她不动。
敌人也不动。
但战场不会停歇。火油罐仍在燃烧,黑烟翻卷,照亮了残兵溃退的身影。村民战士已冲出村门,与残敌绞杀在断崖边缘。可只要癸还在,号令未绝,联军便仍有重整的可能。
艾琳抬手,三指轻点右肩——这是精锐集结的暗令。
不到十息,五名披甲持盾的战士从侧沟跃出,贴地前行,悄然聚拢至她身侧。她低声道:“目标,坡顶岩台,敌将藏身。不许射箭,不许呐喊,跟我上。”
话音落,她已起身,长剑横举,率先冲向陡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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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石在脚下崩滑,火光映照出攀爬的轨迹。敌军残部尚未察觉,仍在谷底挣扎。然而当艾琳率队逼近半坡时,一道黑影骤然从岩台跃下,落地稳如磐石。
是癸。
他身穿重锻钢铠,肩覆狼首护肩,手中长剑宽厚如门板,刃口泛着寒光。他并未戴盔,面容冷峻,眉骨处一道旧疤随目光转动微微抽动。他盯着艾琳,嘴角竟扬起一丝冷笑。
“你竟敢主动寻我?”
话音未落,他已踏步前冲,剑势横斩,空气被劈开一声闷响。
艾琳侧身避让,剑锋擦过盾沿,火星四溅。她借力后撤一步,右脚蹬地,反手一剑刺向对方肋下。癸旋身格挡,双剑相撞,震得艾琳虎口发麻。
两人交手三合,快如电闪。癸的剑势沉猛,每一击都带着碾压之力,逼得艾琳连连后退。她左肩旧伤隐隐作痛,呼吸也开始紊乱。对方不仅武艺精湛,更熟悉近身搏杀的节奏,显然久经战阵。
第四次碰撞时,艾琳被一记上挑震开长剑,身形微滞。癸抓住破绽,左拳直击她面门。她仰头避过,却被拳风扫中额角,眼前一黑,踉跄后退两步,险些跌倒。
癸步步紧逼,剑尖直指她咽喉。
就在此刻,左侧林缘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彼得带着五人小队从斜坡突入,盾牌猛撞一名亲卫,将其掀翻在地。另一名队员挥斧劈断绊索,清出通路。
癸眉头一皱,目光微偏。
就是这一瞬。
艾琳咬牙挺身,左脚猛然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上。她不再用正手刺击,而是将剑锋反转,以“逆鳞刺”之势自下而上疾挑——剑尖直取癸左肩铠甲与颈甲之间的缝隙。
癸察觉时已迟。
剑锋穿甲而入,深入寸许。鲜血喷涌而出,他闷哼一声,手臂顿时无力,长剑脱手坠地。
艾琳未停,顺势一脚踹中其胸口。癸踉跄后退,撞上岩壁,左手死死按住伤口,脸色骤白。
她没有追击,而是猛然跃上一块巨岩,高举染血长剑,声如雷霆:
“敌将已伤!杀!”
声音穿透火场,传遍山谷。
正在苦战的村民战士齐声怒吼,士气暴涨。有人挥斧劈倒对手,有人持矛贯穿敌腹,更多人从两侧包抄,将残敌逼向断崖边缘。
癸的亲卫拼死上前,两人架起他便向后撤。一人拾起掉落的旗帜,试图遮掩败象,却被彼得一箭射中肩胛,旗帜落地。
艾琳立于高岩,目光紧锁那道退去的身影。火光映照下,癸的披风已被血浸透,脚步虚浮,却仍被亲卫拖拽着逃向山脊。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胸膛起伏不止。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剑身上,又顺着刃口流下,在泥土中砸出一个小坑。
彼得奔至她身旁,左臂多了一道深痕,血染袖口。他喘着气问:“追吗?”
艾琳没有回答。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剑——剑刃崩了两个小口,柄上缠着的皮绳也被血浸软,微微打滑。
她记得半小时前,这把剑还插在训练场的木桩上,被新兵轮流拔起练习格挡。如今它饮了敌将之血,也快到了极限。
但她不能换。
她将剑尖缓缓插入身前泥土,借力支撑身体,稍作喘息。右手松开剑柄,迅速从腰囊取出一块粗布,缠住掌心。布条吸了血,立刻变暗。
“准备追击。”她对彼得说,声音沙哑却清晰。
彼得点头,转身召集队伍。
艾琳拔出剑,甩掉泥屑,目光再次投向山脊。敌军退路已被滚石部分封锁,但仍有狭窄通道可供单人通行。火光映照下,几道人影正拖着伤者仓皇撤离,其中一人正是癸。
她抬起右手,做了个“三指朝天”的手势——这是追击预备令。
五名精锐立即列队,检查武器,调整呼吸。两名弓手取下背弓,搭上特制短矢,瞄准山脊通道。
艾琳走到队伍最前,没有再看任何人,只盯着前方那条蜿蜒向上的小径。
她的左肩在跳,那是旧伤预警的征兆。每一次剧烈战斗后,这块骨头都会像被锈钉反复刮擦般作痛。
但她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落下,碎石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