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距火油桶仅三寸,风卷着湿泥味扑在脸上。艾琳站在残石上,肩伤处的布条已被血浸透,她抬手抹去流到手背的血,剑尖指向沟口:“谁退,我先杀谁!”
抬桶的民兵脚下一滑,木桶倾斜,黑液顺着坡道往下渗。阿壮一脚踹开那人的胸口,自己扑上前去扶住桶身,右肩包扎的麻布瞬间撕裂,血顺着胳膊滴在泥里。他咬牙吼:“还愣着?推!”另一名民兵回过神,两人合力将桶沿沟口推下。桶身翻滚,在转弯处卡得更深。
彼得持矛立于侧坡,目光死死盯着敌军动向。五名重甲骑士已逼近沟口,马蹄踏碎石块,铁靴踩地声如锤击。他低喝:“引线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火星终于触油。
轰!
黑油炸开,火焰腾起三丈高,像一道赤墙横劈战场。前排战马嘶鸣翻倒,骑士被掀出鞍座,铁甲内热气蒸腾,有人挣扎着爬起,头盔缝隙冒出白烟,随即又跪倒,双手拍打面罩,嘴里发出闷响。一匹马拖着燃烧的尾巴狂奔,撞向后方队伍,引发连锁倾轧。
第二桶火油因冲击破裂,油液泼洒在狭窄通道两侧,遇火即燃,形成火墙。剩余骑士勒马欲退,却被退路堵塞,人马挤作一团。一名骑士跳下马背,刚迈出一步,滚烫油滴溅中脖颈,皮肉焦黑,他惨叫着扑倒在地,抽搐几下再不动弹。
艾琳跃下高岩,踩过燃烧的残骸。脚下是半融的铁甲与焦骨,每一步都陷进灰烬。她举起长剑,声音穿透火啸:“他们穿着铁壳,可也会烧!也会死!”
这声喊如刀劈开恐惧。
坡后民兵齐声怒吼,长矛手列阵推进。彼得带队冲在最前,矛尖专挑铠甲缝隙刺入——脚踝、膝弯、颈侧。一名骑士刚从火中爬出,面罩扭曲变形,彼得一矛捅进其咽喉,抽出时带出一股黑血。
阿壮抓起石索,绳头缠住一名欲逃骑士的小腿,猛力回拽。那人踉跄摔倒,头盔磕地裂开。三名民兵扑上,长矛接连刺入胸腹,直到那具躯体不再抽动。
老汤姆拄拐立于坡顶,风吹动他花白的胡须。他睁着眼,嘴唇微颤,喃喃道:“烧得好……烧得好啊……”话未说完,身子一软,被身后赶来的村妇扶住,却仍不肯闭眼,死死盯着沟中烈焰。
沟道深处,仍有骑士被困。他们蜷缩在盾牌后,试图隔绝高温,但铁甲吸热,内部如炉。一人撕开头盔,满脸水泡,张嘴欲呼,却只喷出一口焦气。另一人拔剑砍向同伴,想夺路而逃,反被对方一斧劈中肩胛,两人滚作一团,在火中化为灰影。
艾琳一步步走向沟口。她肩上的伤口再度裂开,血顺着肋骨流下,渗进腰带。她没停下,右手握紧长剑,左手按住伤处,继续前行。
一名骑士突然从火堆中爬出,半边脸已烧烂,左臂焦黑如炭。他跌跌撞撞冲向坡外,手中长剑拖地划出火星。艾琳迎上,剑锋直取咽喉。那人举剑格挡,金属相撞,火花四溅。他力道惊人,竟逼得艾琳后退半步。
她稳住身形,借力旋身,剑刃自下而上挑断其手腕肌腱。长剑落地,那人怒吼扑来。艾琳侧身避让,顺势一脚踢中其膝窝。骑士跪地,艾琳上前一步,剑尖抵住其喉结下方。
“你们为何而来?”她问。
那人喉咙咯咯作响,眼中满是恨意。“你们……早该……灭绝……”他嘶声道,“老爷不会放过……一个活口……”
艾琳不语,手腕一转,剑刃切入皮肉。血涌出,那人仰面倒下,四肢抽搐,最终静止。
她拔出剑,甩去血珠,抬头望向战场。
火势渐弱,浓烟滚滚升空。沟道中尸甲交叠,焦臭弥漫。二十名重甲骑士,十人死于烈焰,七人被矛刺毙,三人重伤被俘。战马尽数焚毁或瘫倒,铁蹄扭曲变形,嵌在泥土中。
彼得清点完毕,走来报告:“无阵亡,轻伤六人,火油桶剩两桶未用。”他顿了顿,“俘虏怎么办?”
艾琳低头看脚边一颗头颅——那是刚才临死仍在咒骂的骑士,面罩烧脱,五官模糊,只剩一只眼睛半睁着。她抬起左脚,轻轻踩在其脸上,灰烬扬起,遮住那只未闭的眼。
“留两个活口。”她说,“其余的,扔进沟里,盖土。”
阿壮坐在火油桶旁喘息,右臂伤口再度崩裂,血顺着指尖滴落。他抬头看向艾琳,声音沙哑:“火……够用了。”
老汤姆被村民抬走时已昏厥,拐杖留在原地,插在灰土中,微微晃动。
艾琳转身走向坡道,脚步沉重。她走过每一具尸体,确认是否断气。一名看似已死的骑士突然抬手抓向她脚踝,她反手一剑刺入其心口,抽出时剑身微颤。
彼得召集民兵开始清理战场。有人收缴完好的兵器,有人搬运未爆火油桶,有人用长杆拨动焦尸检查身份。阿壮挣扎着起身,拾起自己的石索,绳头沾满血与灰。
远处尘烟未起,风掠过焦土,带来一丝凉意。
艾琳站在沟口边缘,望着那片被火洗过的土地。她左手扶住腰间短刀,右手垂下,染血的剑尖点地。一缕未熄的火星随风飘起,落在她发梢,瞬间灼灭。
她的目光扫过残敌,扫过疲惫的民兵,扫过仍在冒烟的沟道。
脚下,那颗头颅的牙齿在灰烬中露出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