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艘船的帆影压向浅滩,船首劈开浪线,离岸不过百步。艾琳的指节仍扣在弓弦上,喉头干涩如砂石磨过,她未再吹哨,只将骨哨咬在齿间,目光钉在主道入口。
西坡弓阵的节奏开始紊乱。一名年轻弓手双臂颤抖,箭搭上弦却迟迟未能拉开,下一瞬整个人向前扑倒,弓脱手砸地。三步之外的箭雨骤然中断,两支海盗长矛已从烟尘中探出,直扑掩体缺口。
短促哨音破空而起。后排预备队应声跃出,赵姓青年提矛在前,身后两人各持短斧奔袭补位。弓弦重震,箭矢钉入一名海盗咽喉,另一人被横扫腿绊倒,矛尖插进泥里。赵姓青年未停,一脚踩住对方手腕,反手抽出其腰刀掷向侧翼攀爬者,那人肩头溅血,滚落岩下。
与此同时,南侧俘虏猛然挣动,绳索勒进皮肉,嘶声喊出半句:“你们守不住——”疤脸汉子一步上前,布巾塞入口中,铁钳般的手拖着三人迅速后撤,身影隐入灌木深处。战线视野 cleared,西坡压力稍缓。
艾琳跃下石台,冲向西坡缺口。一名海盗已翻上土坎,刀锋直劈一名村民颈侧。她抽矛横挡,金属相撞爆出火星,震得虎口发麻。那人收刀再砍,她侧身让过,矛尾扫中其膝窝,趁其踉跄时突进半步,矛尖顶住对方胸口猛力一推。尸体翻下坡去,砸在乱石堆上。
“每一寸地都是我们自己挣来的!”她的声音撕裂般响起,“退一步,家就没了!”
话音落,主道右侧岩壁传来撞击声。两名海盗正借藤蔓攀爬,试图绕至高台后方。守在此处的新兵呆立原地,手中长矛微微发抖。上方人影已翻上半坡,一脚踹落碎石,直冲他面门而来。
老匠人猛地从棚下站起。他胸前缠着渗血的布条,左手扶住箭筒边缘,右手突然抓起一支黄条火油箭,用尽全力掷出。箭矢未中人,却落在攀爬者脚边,火头轰然爆燃,浓烟卷着热浪逼退攻势。那两人慌忙后缩,藤蔓被烧断一根,其中一人失足滑坠,摔在坡底不动了。
李三听见动静,立刻点燃备用火把。火焰腾起,照亮岩壁下方。一名村民手臂扭曲垂下,另一人额头流血,昏倒在石缝间。艾琳大喊:“抬回去!他们不是倒下,是为我们撑住了天!”
两名轻伤者冲出掩体,架起伤员往村内撤离。途中一人脚下一滑,跪倒在地,背上同伴的血滴在脖颈上。他咬牙撑起,继续前行。人群看见这一幕,有人低吼一声,重新握紧武器。艾琳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更沉:“今日流的每滴血,都记在村碑上!”
回应她的是一片顿地之声。矛杆、斧柄、箭筒齐齐砸地,震动传遍前线。
主道方向压力再度加剧。海盗主力开始成排推进,盾牌连成一线,掩护后方弓手逼近。西坡箭雨虽密,却难阻其步步紧逼。一名海盗挥刀砍断绊索,另一人用长杆挑开陷坑盖板,防线多处出现松动。
艾琳欲再下令,张口却只发出沙哑气音。她喉部灼痛,已无法清晰发声。她抬手摸向哨子,却发现指尖沾血——不知何时,肩头旧伤裂开,血浸透外衣,在左肩留下暗红印痕。
她未包扎,只将弓搁回石台边缘,举起右手,三指平推向前。
赵姓青年看见手势,立即响应。他站在掩体缺口处,双臂展开,打出“拳心向下”动作,示意压阵固守。随即又竖掌切下,指向敌军前锋。两名弓手会意,改射低弧,专攻腿部。三支箭接连命中,最前排海盗跌倒两人,阵型微滞。
疤脸汉子从南侧返回,右臂划开一道深口,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他撕下一块布条草草缠住,提矛走向主道出口。老匠人坐在棚下喘息,见状强撑起身,招来两名后备队员,指着不同颜色的箭筒下令:“红条甲字箭,十支一组送主道;黄条火油箭,五支轮换林口!”
指令下达,运箭者迅速行动。一支支红羽箭落入弓手手中,弦响不断,精准覆盖敌军冲锋路线。火油箭则被提前点燃,抛射至林道入口,形成火障,阻断侧翼包抄。
艾琳站在高台,视线扫过战场。她不再挥手,只以点头传递认可。赵姓青年察觉,微微颔首,随即转向东侧浅滩——第六艘船轮廓正在浮现。
主道战况愈烈。一名海盗突破矛阵,冲至物资台十步之内。李三见状,挣扎起身,将手中火把狠狠掷出。火把击中对方小腿,布料瞬间燃烧。那人惨叫翻滚,被赶来的村民补矛刺倒。
疤脸汉子率矛队堵住突破口,三人呈扇形推进,逼退残敌。赵姓青年则组织一轮反击,带领五人小队压出掩体,矛锋所指,逼得海盗后退十余步。老匠人见状,嘴角微扬,缓缓坐下,手指仍勾着一支未发射的火油箭。
艾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布满裂口,血与汗混在一起,握弓时黏腻打滑。她解下腰带一段,缠住弓柄防滑,再将甲字箭抽出一支,搭上弦。
海风卷着硝烟掠过残破掩体。西坡弓阵恢复节奏,主道防线稳住阵脚,南侧通道封锁严密。村民之间不再等待号令,而是彼此呼应:一人放箭,另一人便准备接替;矛手退后换位,立刻有人填补空缺。
艾琳的目光投向第五艘船。它已靠岸,人影陆续登岸,为首的披着黑袍,肩头铜扣在日光下闪了一下。
她抬起弓,瞄准那人胸膛。
弓弦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