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艾琳抬手抹去眼角的烟尘。那只灰羽鸟早已不见踪影,她不再盯着天空,而是低头看了看插在地上的长刀。刀身焦黑,铁皮边缘翘起,布条只剩半截挂在上面。她伸手握住刀柄,拔出来,扛回肩上。
村口焦土一片,烧塌的木桩横七竖八,几具灰鹰团士兵的尸体倒在火墙边缘。村民还站在断墙后,没人往前一步。有人扶着伤员靠在残垣边,有人蹲在地上喘气,目光却都落在那些散落的武器上——弯刀、短斧、箭囊,还有两支完好的火枪。
艾琳迈步走向最近的一具尸体。她蹲下,一手按住那人肩膀,另一只手解开腰带扣环,取下短刀。刀鞘沾了血,她用袖口擦了擦刃口,确认无损后站起身,将刀别在自己腰侧。
远处,持鱼叉青年看着这一幕,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鱼叉,快步走来。他没说话,弯腰拖起另一具尸体的手臂,翻过身,卸下对方背后的战斧。斧头沉,他差点没拿稳,但还是把它塞进带来的麻袋里。
“分三组。”艾琳声音不高,却传到了每个人耳中,“女人去谷仓清空储物间,把干草搬出来铺地,伤员先挪进去。青壮年两人一组,收武器,能用的全带走,不能用的堆在村口烧掉。孩子不准靠近战场。”
没人应声,但有人动了。补网妇人扶着一名额头包扎的少年起身,朝谷仓走去。两名年轻男子互相看了一眼,拎着木棍上前,开始搬运箭囊。
艾琳走到那两支火枪旁。一支枪管弯曲,无法使用;另一支完好,只是泥灰堵了引火孔。她掏出随身小刀清理,动作熟练。这时老村长拄着木杠走来,站在她身后看了片刻。
“你不怕他们留了陷阱?”老村长问。
“怕。”艾琳拧紧枪机,“但更怕我们自己不敢碰。”
她把清理好的火枪交给身后一名曾打猎的猎户。“试试。”那人接过,拉动扳机,咔哒一声响。他点头:“能打。”
艾琳记下数量,在一块炭化的木板上划了几道痕。随后她走向北坡通道口,那里三匹死马仍卡在浅坑中。她绕到侧面,抽出短刀割开马鞍绑带,取出里面的皮袋——里面有火药包、备用弹丸和一张折叠的路线图。她展开看了一眼,又迅速折好塞进怀里。
回到谷仓前空地时,麻袋已装了大半。五把铁斧、七把短刀、三支完好的弓和两支火枪整齐码放在一边。艾琳逐一检查,将破损的挑出,可用的分类堆放。
“火枪交给你。”她对猎户说,“每天练两轮,教两个帮手。”又转向几名年轻人,“斧头每人一把,轮流守夜。今晚起,设三班岗,每班三人,巡村道和四角了望点。”
“叫什么名儿?”一人问。
“轮守队。”艾琳说,“谁当第一班?”
持鱼叉青年走上前,拍了拍腰间的鱼叉,又指了指刚领到的火枪:“我带俩兄弟,南面到东坡。”
旁边有人笑了:“你以前连信都不愿送,现在抢着值夜?”
“以前不知道敌人真敢杀进来。”他低声说,“现在知道了。”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有人点头,有人默默接过武器,系在背上。
老村长一直站在边上,此刻慢慢走到艾琳身后。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力道不重,却让她停下了手中的活。
“丫头。”他开口,声音低沉,“你成了咱们的领头羊。”
艾琳转过身看他。她脸上还带着烟灰,左臂包扎处渗出血迹,可眼神清明。
她摇头。
“不是领头羊。”她说,目光扫过眼前每一张脸——补网妇人正往伤员嘴里喂水,猎户在调试火枪,年轻人试挥着新领的斧头。孩子们在远处帮忙搬柴,脚步小心翼翼。
“是……家人。”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对,是一家人。”
是那个曾摔伤腿的老渔夫。他撑着拐杖站起来,朝艾琳点了点头。
又一人接话:“我家屋顶塌了半边,明早我修。”
“我家还有半袋麦子,可以匀出来。”
“我会砌石墙,东面断口我能补。”
锤钉声响起。有人已经开始修补倒塌的围栏。另一侧,妇女们用门板搭起临时病床,把伤员一个个挪进去。夕阳照在焦黑的木桩上,余烟袅袅升起,却被一阵风卷散。
艾琳站在谷仓门前,肩伤隐隐作痛。她没动,只是看着这一切。
老村长走到她身边,轻声说:“你会累倒的。”
“还没到时候。”她说,“北坡的陷阱要加固,火油还得再刷一遍。明天我去看看邻村有没有动静。”
“你不歇?”
“歇不了。”她望着远处的地窖口,“他们还会来。”
老村长没再劝。他转身走向人群,开始安排明日的工事分工。艾琳则解下肩上的长刀,放在谷仓门口的石台上。刀身残破,但她知道还能用。
她摸了摸怀里的路线图,确认还在。
然后她朝补网妇人家方向走去。那孩子昨晚发着烧,需要换药。
路上经过一堆未燃尽的残骸,她停下,弯腰拨开灰烬。一把断裂的匕首半埋在土里,柄上有刻痕。她捡起来,仔细看——是灰鹰团的标记,但下面多了一道斜划线,像是被人后来加上的。
她握紧匕首,继续前行。
补网妇人正在屋前晾绷带,见她来,点头示意屋里躺了三个伤员。艾琳进门,蹲在发烧的孩子床边,探了探额头热度,又查看伤口是否化脓。
“药快没了。”妇人低声说。
“明天我去翻翻北仓剩的东西。”艾琳说,“应该还有些存货。”
妇人顿了顿,忽然问:“你会走吗?等这儿安定了,你会走吗?”
艾琳抬头看她。
“不会。”她说,“这儿是我的家。”
妇人眼眶红了,低头继续搓洗绷带。
艾琳起身准备离开时,听见屋外有人喊她的名字。是持鱼叉青年,手里拿着一支刚修好的火枪。
“试试?”他问。
她接过枪,检查引火装置,拉动扳机测试。一切正常。
“教我瞄准。”她说。
青年点头,带她走到院子中央。他指着远处一根立着的木桩:“十步外,打那个结。”
艾琳举枪,稳住呼吸。枪管微颤,她调整姿势,扣动扳机。
砰——
火光一闪,木桩上的绳结炸开,碎屑飞溅。
青年吹了声口哨:“比我想的准。”
艾琳放下枪。
“明天开始,所有人轮流练。”她说,“不只是男人,女人也要学。”
青年没反驳,只是笑着点头。
天色渐暗,村口的火堆被重新点燃,不是为了警戒,而是为了照亮重建的路。有人在钉房梁,有人在运土填坑。艾琳站在院中,看着忙碌的身影,肩伤一阵阵抽痛。
她没有回谷仓休息,而是走向地窖方向。石板已被掀开一条缝,像是有人 进去不久
她站在洞口,没有立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