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海赫恩森的话语在空旷的“枢纽”大厅内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徐舜哲沉默地站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史莱姆冰冷的表面,内心波涛汹涌。
“证据无用,武力便是最后的手段......” 徐舜哲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
他理解塞海赫恩森和“烬灭之手”的立场,他们是在为某种更宏大的正义而战,为了阻止哈迪尔可能带来的灾难。
这无疑是正确且崇高的。
但他的目光扫过行军床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凯保格埃,又落在身旁脸色苍白、左臂虽被师爷暂时压制却依旧隐现不安光芒的徐顺哲身上。
一种更为直接、更为沉重的责任感压在他的心头。
他们不是符号,不是“钥匙”或“样本”,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因他而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的受害者。
带他们离开,让他们活下去,这是他此刻最核心、最原始的驱动力。
崈御师爷敲击桌面的笃笃声停了下来,他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塞海赫恩森,又看向徐舜哲,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挣扎。
“徒孙,你怎么想?”崈御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倾向,“是跟着他们去行侠仗义,豁出性命赌一把,还是坚持你那个‘带人离开’的念头,想办法从这烂摊子里抽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徐舜哲身上。
塞海赫恩森带着期待,其他人带着审视,徐顺哲则垂着眼睑,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肩线暴露了他的紧张。
徐舜哲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机油味的空气吸入肺腑,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晰了几分。
他抬起头,眼神看向塞海赫恩森:
“塞海赫恩森先生,我敬佩你们的目标和勇气。哈迪尔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若能阻止他,我义不容辞。”
塞海赫恩森眼中刚闪过一丝喜色,徐舜哲的话锋却微微一转:
“但是,我的首要目标,从未改变——是确保徐顺哲和凯保格埃的安全,带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我不会让他们,也不会让我自己,卷入一场胜算渺茫、很可能玉石俱焚的正面强攻。”
他顿了顿,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这不是退缩,而是优先。他们现在的状态,经不起更大的风浪。凯保格埃需要紧急治疗,徐顺哲的圣痕需要根除,否则就算毁了实验室,哈迪尔依旧能通过圣痕找到他们,永无宁日。”
塞海赫恩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徐舜哲那不容动摇的眼神,以及徐顺哲和凯保格埃确实糟糕的状态,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徐舜哲说的是事实,是更为现实和负责任的选择。
“我明白你的顾虑。”塞海赫恩森道,“但时间不等人。哈迪尔不会给我们慢慢疗伤、寻找解除圣痕方法的时间。宗教竞争日迫在眉睫,他只会愈发疯狂。”
“所以我们需要重新计划。”徐舜哲接口道,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自己所知的一切信息,“一个既能让他们安全,又能有效打击哈迪尔的计划。而不是一头撞上去的蛮干。”
如今师爷的存在,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变数和依仗。
但那又如何,他所知道的太少了,在这异国他乡之下他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
“正面抗衡自然是以卵击石,但我们并非没有机会。宗教竞争日迫在眉睫,他必然会将大部分精力放在确保08号的‘完美’和仪式的顺利进行上。这是我们行动的最佳窗口。”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崈御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徐舜哲身上。
“徒孙,你从一直在感觉这里的‘气’,对吧?”
徐舜哲一怔,随即点头:“是,师爷。这里的......灵力,似乎有些不同。”
崈御微微颔首:“此地深处地下,又经这些小家伙以特殊符文手段构筑,一定程度上隔绝了地面上那无孔不入的‘戒律’之力。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徐舜哲,“你那存不住灵力的身子,在这里反倒成了优势。”
“优势?”徐舜哲不解。
“你身体如同漏斗,灵力穿身而过,留不下半分,却也在不断‘过滤’、‘适应’。寻常修士在此,需运功抵抗外界异种能量的侵蚀同化,而你……”
崈御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本就无物可存,何来侵蚀?只需顺其自然,引导那流过你身体的‘虚气’即可。此地的环境,对你而言,反倒比外面那被‘戒锁’和信仰之力笼罩的世界更‘舒适’些。”
徐舜哲恍然大悟,难怪他感觉此地的消耗恢复比在外面快上些许。
这份“空窍”体质,在这异域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保护色”?
“不过,这也意味着,你无法像他们一样,直接调动外界的戒力或暗蚀为己用。”
崈御话锋一转,“你的路,依旧只能靠你自己走出来。或许......你可以试试,不去‘储存’,而是‘引导’和‘共振’。”
“引导?共振?”徐舜哲若有所思。
他回想起之前战斗时,李临安的诡力、师爷那混沌磅礴的力量,甚至08号那扭曲狂暴的能量,在接触他身体时,都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滞涩或流散,虽然极其短暂。
“师爷,您的意思是,我或许无法主动攻击,但可以……干扰?或者,引导对方的力量?”
崈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悟性不差。你的身体就像一块奇特的‘灵石’,不蓄水,却能影响水流的方向和速度。具体能做到何种地步,需你自己体悟。或许,在面对那些依赖特定能量运转的对手时,能有奇效。”
这番对话点醒了徐舜哲。
他以前苦恼于自己在此地如同废人,如今看来,并非全无出路。
他的力量不在于强攻,而在于“变”,在于对能量规则本身的微妙影响。
塞海赫恩森也听到了这番对话,他看向徐舜哲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和新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