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捻起颗受潮的向日葵籽时，能感觉到壳上黏着的湿沙——这是上周爷爷从锦园小区托人捎来的籽种，装在粗布包里，本要种进聚居点的新菜畦，此刻却大半裹着潮气，捏在手里软塌塌的，连壳上的纹路都糊成了一团。
小远蹲在旁边，浅灰色旧衣服的膝盖沾了泥，他举着颗完好的籽种问：“哥哥，这颗还能发芽吗？爷爷说它会长成小太阳的。”
我掀开仓库的帆布顶，角上的破洞正往下滴水——昨晚的沙雾裹着夜雨，把临时搭的仓库顶泡透了，雨水顺着破洞灌进来，在地上积成小水洼，旁边的育苗土也吸饱了水，捏成团都散不开。
聚居点的管理员攥着块破布跑过来，布上还滴着水：“建材店！西边废弃的建材店肯定有防水布和生石灰！去年修围墙时在那儿拿过，里面还有旧的育苗盆，去晚了雨再下大，籽种就全废了！”
“我去！”穿棕色夹克的大叔扛着木棍凑过来，棕色夹克的领口沾了点泥，他往西边望了眼，雨丝正织成薄帘：“建材店那片我熟，就是门口被堆的旧石膏板堵了，得用撬棍挪开，我跟你们去，能帮着扛东西。”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着工具包走过来，蓝色工装的口袋里插着半截卷尺，他刚帮苏晴修好了漏雨的帐篷角：“我也去，带了铁丝和扳手，石膏板脆，撬的时候得慢，别弄碎了划伤手。”
苏晴和她男人留在聚居点，苏晴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建材店地图，空姐制服的裙摆沾了点雨水，贴在腿上：“你们顺着西边的旧石板路走，别拐进岔路，地图上标了建材店的后门，离这儿一里地不到。
我跟女主播把没受潮的籽种挑出来，再把仓库里的育苗土搬到避雨的地方，你们路上用对讲机联系，雨大了就找地方躲。”
女主播抱着浅棕色小狗走过来，浅粉色旧卫衣的口袋里揣着包干薄荷，怀里还抱着只圆滚滚的刺猬——是今早在菜畦边发现的，此刻正缩成球，扎着女主播的袖口也没舍得放：“我把小狗给你们，它能闻见霉味，要是建材店的防水布坏了肯定会叫；这薄荷也带上，煮水喝能驱寒，爷爷说雨后容易着凉。”
小远突然跑过来，把自己画的“小太阳”塞给我，纸边被雨水浸得发卷：“哥哥带着它，籽种看见小太阳就会发芽啦。”
出发时，雨丝打在脸上凉丝丝的，混着沙粒有点硌。
小狗趴在我怀里，鼻子不停嗅着空气，走了约二十五分钟，它突然从怀里跳下来，对着路边的草丛“汪汪”叫——丛里藏着那只刚被女主播放下的刺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缩在草叶下避雨，背上的刺沾着水珠，像撒了把碎玻璃。
“带着它吧”
我弯腰把刺猬捧进空的育苗盆里，盆是刚才从仓库顺手拿的，“别让雨把它淋坏了，小远肯定喜欢。”
大叔扛着木棍走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前面就是建材店了！你们看，门口的石膏板还在！”
顺着他指的方向，雨幕里露出间矮矮的水泥房，门楣上“诚信建材”的招牌掉了大半，剩下的“诚信”二字被雨水泡得发白，门口堆着半人高的旧石膏板，板上还沾着未干的砂浆，把后门堵得严严实实，最上面的一块斜斜地翘着，像随时会掉下来。
“得先把石膏板挪开。”
工装男蹲下来，从工具包里掏出撬棍，蓝色工装的袖口沾了雨，他把撬棍插进石膏板的缝隙：“这板脆，江若尘你跟我扶左边，大叔你托着右边，别让它碎了砸着刺猬。”
撬棍刚发力，最上面的石膏板突然“哗啦”一声歪了，边缘的碎渣往下掉，我赶紧把育苗盆往身后藏，工装男伸手顶住板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慢着点！这板泡透了，一使劲就裂。”
我们三人一起发力，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发紧，石膏板才慢慢往旁边挪了寸许，露出后面的铁门——门锁锈得死死的，工装男掏出根细铁丝，弯成小钩伸进锁孔，“咔嗒”一声，锁开了，一股带着石灰味的干燥空气涌出来，比外面暖和不少。
建材店的货架倒了大半，上面堆着的旧瓷砖、水泥袋蒙着灰，最里面的铁架上摆着两卷深蓝色防水布，旁边的麻袋里装着生石灰块，正是我们要找的干燥剂。
小狗突然对着货架下方“呜呜”叫，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发现里面藏着几个旧的塑料育苗盆，盆底的透水孔还完好，旁边还有半袋未开封的营养土——正好能用来重新培育受潮的籽种。
“有育苗盆！”
我刚要伸手去拿，脚下突然一滑——地上的水泥碎块混着雨水，差点让我摔进旁边的旧水泥袋堆里。
工装男眼疾手快，伸手拽住我的胳膊，他的掌心沾着石灰粉，却抓得极稳，蓝色工装的袖子被我拽得绷紧：“小心点，地上滑，别碰着旁边的铁架。”
好不容易站稳，怀里的育苗盆晃了晃，刺猬在里面动了动，没醒。
大叔已经扛着两卷防水布往门口走：“雨要大了！我看天边的云，是墨黑色的，再不走就被淋透了。”
工装男把生石灰块装进防水布，用铁丝捆紧：“我扛这个，江若尘你拿育苗盆和营养土，大叔你拿着工具，咱们分着带，别累着。”
往回走时，小狗突然对着路边的旧屋叫起来，推开门一看，是间废弃的护林员小屋，屋顶还能挡雨，里面的旧铁炉上摆着个完好的搪瓷壶。
我们赶紧生了堆小火，把爷爷给的薄荷放进壶里煮，水汽混着清香飘满小屋，刺猬慢慢舒展开身子，趴在育苗盆边蹭了蹭 warmth。
等雨小些，我们扛着物资往聚居点走，刚到门口，就看见小远趴在苏晴怀里，手里攥着张新画的彩笔画——画的是片向日葵田，田里插着好多育苗盆，旁边站着举撬棍的工装男、扛木棍的大叔，还有揣着“小太阳”画的我，田边还画了只圆滚滚的刺猬，背上扎着颗向日葵籽。
“哥哥！你们回来啦！”
小远挣脱苏晴的手，跑过来抱住我的腿，眼睛盯着育苗盆里的刺猬，亮闪闪的。
林嫂赶紧走过来，用干布给我们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米白色旧针织衫的袖口沾了点石灰粉：“慢点跑，别碰着生石灰，小心烧手。”
工装男蹲下来，打开防水布，把生石灰递给苏晴：“先把籽种和生石灰装在一个布包里吸潮，再用防水布把仓库顶补好，别再漏雨了。”
傍晚的菜畦边，大家围着分拣籽种。
苏晴把挑好的籽种放进新育苗盆，女主播帮着撒营养土，浅粉色旧卫衣的袖口沾了土，她时不时逗小远：“等这些籽种发芽，咱们的菜畦就会开满小太阳啦。”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蹲在旁边，用木棍把仓库顶的破洞撑起来，方便工装男铺防水布：“明天我去趟西边的废弃农具店，听说里面有旧的洒水壶，给籽种浇水正好。”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没说话，却从工具包里掏出个旧的小铲子——是今天在建材店的抽屉里找的，木柄磨得发亮，递给小远：“给你用，以后给小太阳松土。”
小远接过铲子，蹲在育苗盆边轻轻扒土，刺猬趴在他脚边，一动不动地陪着，连小狗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惊着。
苏晴打开爷爷给的旧收音机，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信号：“锦园小区……新种的向日葵出苗了……下周会捎些新的育苗土过来……沙雾会减弱，适合播种……”
我心里一暖——是爷爷那边的消息，他肯定正坐在阳台，看着那株我们去年种的“领头羊”向日葵，说不定还在给刚出苗的籽种盖保温膜。
夜色慢慢漫进聚居点，菜畦边的应急灯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每个人脸上。
小远用小铲子给育苗盆松土，嘴里哼着爷爷教的童谣，笑声飘得很远；
小狗和刺猬蜷在灯旁，互相蹭着 warmth；
大叔和工装男在讨论明天找农具店的路线，苏晴则在物资清单上写下“新增防水布2卷、生石灰1袋、育苗盆10个、营养土半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远处供暖炉的柴火声，格外安稳。
我靠在菜畦边的木桩上，手里捏着小远刚画的“向日葵田图”，彩笔的黄色和绿色蹭在指尖，暖融融的。
聚居点的帐篷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雨后天晴的地上的星星，风里裹着薄荷水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还有小远的笑声。
末世的雨还没完全停，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新的麻烦——比如农具店的门被锈死，比如新籽种缺阳光，但此刻这些细碎的温暖——孩子手里的小铲子、刚铺好的防水布、育苗盆里的希望，已经足够让我们攥着这点盼头，往明天再走一步。
睡前，我把小远的画叠好，放进贴胸的口袋里，旁边是他塞给我的“小太阳”旧画和那只磨亮的小铲子。
指尖蹭过画纸、木柄，一张鲜亮，一件温润，都带着末世里难得的踏实。
我摸出对讲机，调到应急频道，轻轻说了句：“爷爷，籽种在救了，小远有新铲子松土了，您那边的向日葵苗，肯定能等着我们的新籽种一起长吧？”
频道里静了几秒，然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像远方的回应，裹着向日葵的清香和泥土的温度，落在耳边，温柔得像爷爷递来那包干薄荷时，指尖传来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