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湖风景名胜区管委会的办公楼,坐落在一处视野开阔的临湖高地上,白色的现代建筑风格与周围的湖光山色融为一体,显得既庄重又不失雅致。第二天上午九点整,陈遇准时出现在了管委会主任办公室的门口。
他今天换上了一件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下身是一条熨帖的深灰色休闲长裤,脚上一双质感不错的软底乐福鞋。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既不像昨日领奖台上那般光芒四射,也不似昨晚遇险时那般紧绷冷厉,更像是一位前来洽谈业务的青年企业家,从容沉稳,只有眼底深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显示着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无害。
秘书通报后,陈遇被请进了办公室。办公室宽敞明亮,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将千岛湖的壮丽景色尽收眼底。办公桌后,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合体藏蓝色夹克的中年男子站起身,脸上带着公式化却又不失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他正是昨晚通过电话的胡主任。
“陈总!欢迎欢迎!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啊!”胡主任主动伸出手,力度适中地握了握,语气热络,“昨天刚刚夺得‘钓王杯’桂冠,今天就准时赴约,陈总真是守时重信之人。”
“胡主任过奖了,您事务繁忙,还特意抽空见面,是我的荣幸。”陈遇微笑着回应,语气不卑不亢,目光快速而自然地扫过办公室。陈设简洁,书架上除了政策文件就是一些地方志和旅游发展规划类的书籍,墙上挂着千岛湖区域规划图,一切看起来都符合一个地方职能部门领导的办公环境。
两人在靠窗的会客沙发落座,秘书悄无声息地送上两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然后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陈总,请用茶,我们千岛湖本地的高山茶,味道还不错。”胡主任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也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看似随意地切入正题,“昨晚的事情,真是让人震惊和后怕!在我们千岛湖的地界上,竟然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还是针对您这样的知名企业家和体育明星!我代表管委会,再次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公安机关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对钱富贵及其涉案人员全力追捕,一定会严肃法纪,给您一个交代!”
陈遇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轻轻啜了一口,口感清醇,确实是好茶。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胡主任:“胡主任言重了,个别不法分子的行为,与千岛湖整体的旅游环境和营商环境无关。我相信管委会和公安机关会依法处理。只是……”他话锋微微一顿,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我有些不解,钱老板在电话里,似乎对我司的碳纤维材料技术‘格外感兴趣’,甚至提到了些……不太寻常的应用领域。不知胡主任对此人,以及他背后的关系,是否有所了解?”
胡主任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某种权衡。他沉吟了片刻,压低了些声音道:“陈总,既然您问起,我也不瞒您。这个钱富贵,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商人,早期确实为地方经济发展做出过一些贡献,承包水库、搞旅游开发,我们都给予过支持。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近些年,随着他生意越做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杂。我们接到过一些反映,说他与某些背景复杂的境外旅游投资机构往来密切,而且……似乎对本地的一些高新技术企业,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注。不瞒您说,我们管委会,包括市里的相关部门,也一直在留意他的动向。”
陈遇心中了然,看来这个钱富贵早就被盯上了,只是可能证据不足,或者牵涉较广,暂时没有动他。他顺着胡主任的话问道:“哦?境外投资机构?不知道是哪方面的背景?”
胡主任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具体底细,还在核查中。这些机构往往层层嵌套,背景很深,调查起来需要时间。不过……”他看向陈遇,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我们注意到,他们对涉及高性能材料、尤其是像旭遇集团掌握的、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的碳纤维技术,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这次他找上陈总,恐怕不是偶然。”
陈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等待胡主任的下文。
胡主任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缓缓说道:“陈总,旭遇集团是国内钓具行业的翘楚,尤其是在材料研发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这是我们民族品牌的骄傲。但是,树大招风啊。国际上某些势力,对我们国家在高科技领域的任何进步,都是抱着警惕和……不友善的态度的。他们自己技术封锁,还不希望我们发展起来。”
他放下茶杯,目光恳切地看着陈遇:“我听说,旭遇和国家的一些重点项目,也有合作?”他没有明说“星煌”,但话里的指向已经非常明显。
陈遇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旭遇确实有幸参与了一些国家支持的研发项目,这离不开国家和各级政府的信任与支持。”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合作,又没有透露任何具体信息。
“那就好,那就好啊!”胡主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国家作为后盾,我们心里就踏实多了。陈总,我今天请您来,除了表达歉意外,更重要的是想表达我们地方管委会的态度:对于像旭遇这样拥有核心技术和创新能力的优秀企业,我们千岛湖,乃至我们省市各级政府部门,都会竭尽全力,提供最好的服务,营造最安全、最优质的营商环境!绝不允许任何不法分子,破坏企业的发展,威胁企业家的安全!”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官方特有的郑重承诺。
“感谢胡主任,感谢管委会的支持。”陈遇真诚地道谢,“旭遇会继续扎根国内,努力创新,争取为行业发展和国家技术进步做出更多贡献。”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胡主任摆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轻松了些,“对了,陈总,听说‘遇龙’战队这次比赛成绩斐然,大大提升了我们千岛湖在国内钓坛的知名度啊!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遇龙’战队以后是否可以考虑,将千岛湖作为一个固定的训练基地?我们管委会可以在场地、住宿等方面提供最大的便利!”
这是一个示好的信号,也是一个将旭遇和千岛湖更紧密捆绑的提议。
陈遇略一思索,便笑着答应下来:“胡主任这个提议非常好!千岛湖水质优良,鱼种丰富,确实是绝佳的训练场地。回去后我会和战队管理层认真研究,争取尽快促成此事。”
“太好了!那我就等着陈总的好消息了!”胡主任高兴地站起身,再次与陈遇握手,“陈总在千岛湖期间,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直接联系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离开管委会办公楼,坐进车里,陈遇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陷入沉思。胡主任的态度很明确,是支持和保护,并且暗示了钱富贵背后可能牵扯到境外势力对“星煌”技术的觊觎。这与杨振军之前的警告相互印证。
但胡主任的出现,以及他那番看似坦诚的交谈,是纯粹的地方政府保护重点企业的行为?还是背后有更高层面的授意?杨振军是否已经通过某些渠道与地方进行了沟通?这一切都显得有些迷雾重重。
他拿出加密手机,最终还是将昨晚遇袭以及今天与胡主任会面的大致情况,精简扼要地编辑成信息,发送给了杨振军。无论胡主任是敌是友,将情况通报给杨振军,是国家安全的必要程序。
信息发出后,他启动车子,决定先回酒店与团队汇合。比赛已经结束,是时候返回滨城了。
……
与此同时,滨城,旭遇集团总部,王小虎的厂长办公室。
“啥?!遇哥在千岛湖让人给堵了?还动了刀子?!”王小虎的大嗓门几乎要把办公室的屋顶掀翻,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蒲扇般的大手“砰”地一声砸在结实的红木办公桌上,震得上面的笔筒、文件架一阵乱跳。“操他姥姥的钱富贵!老子这就带人杀过去,平了他那个狗屁会所!”
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沾着些许油污的深蓝色工装,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像铜铃,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千岛湖去。
“虎子!你冷静点!”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陈平,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他虽然穿着半旧的灰色夹克,身形比王小虎清瘦不少,但此刻沉下脸来,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小遇电话里不是说了吗?人没事,对方也跑了,当地警方已经介入。你现在带人过去,是想把事情闹大,给集团和小遇添乱吗?”
王小虎梗着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然怒气未消:“爸!那不是普通的小混混找茬!那是冲着要遇哥的命去的!要不是遇哥机灵,还有我给他的那个手电……我都不敢想!”他越想越后怕,眼圈都有些发红,用力抹了把脸,“妈的,这帮龟孙子,玩阴的玩到咱们头上来了!肯定是‘天鹰’那帮杂碎不甘心,找的本地地头蛇!”
“是不是‘天鹰’指使的,现在还没有证据。”陈平相对冷静许多,但紧抿的嘴唇和放在膝盖上微微攥紧的拳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担忧和愤怒,“小遇既然让我们按兵不动,联系杨大校,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好大本营,确保集团正常运转,特别是‘星煌’项目和虎煌6.0的生产,不能出任何岔子!”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繁忙的厂区,声音低沉而坚定:“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乱。小遇在外面拼杀,我们得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王小虎看着岳父沉稳的背影,躁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抓起桌上的大茶缸灌了一大口浓茶,苦涩的滋味让他稍微冷静了点:“爸,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可是……我这心里憋得慌啊!”
“憋得慌就去找点事做!”陈平转过身,目光锐利,“精工制造那边新到了一批高精度卷绕机的配件,你去盯着点安装调试,确保万无一失!还有,暹罗精密那边,虽然阿颂和张师傅在,你也得多远程盯着,防止那边再出幺蛾子!把精力都放在正事上!”
“哎!我这就去!”王小虎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站起来,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我这就去车间!妈的,哪个零件要是敢不听话,老子亲手把它拧顺溜了!”
看着女婿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陈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欣慰。虎子虽然性子急,有点莽,但关键时刻听得进劝,对陈遇、对集团也是真心实意地维护。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林莉的号码。
“莉莉,是我。”
“爸,怎么了?”林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她已经知道了千岛湖的事情,只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小遇那边暂时没事,你别太担心。”陈平安慰道,尽管他自己的心也悬着,“集团这边有我和虎子盯着。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特别是安安,这两天有点咳嗽,别让她严重了。”
“我知道,爸。您也别太操劳。”林莉的声音柔和了些,“希希今天放学回来,还念叨着爸爸什么时候带着奖杯回来呢。”
提到孙子,陈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这小子……告诉他,他爸爸是冠军,很快就回来了。”
……
千岛湖,酒店套房。
陈遇刚和团队成员开完简短的回程安排会议,孙宇、张伟和李默等人脸上都还带着昨晚惊魂未定的余悸以及对陈遇的担忧。
“遇哥,真的不用我们留下来陪你?或者报警申请保护?”李默眉头紧锁,他穿着简单的t恤,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后怕。他无法想象,如果昨天陈遇真的出了什么事,对整个“遇龙”战队、对旭遇集团将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不用,事情已经交给警方和处理了。”陈遇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试图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你们按照原计划,今天下午就带队返回滨城。后续的比赛总结和训练计划不能停。默子,你这次第八名,成绩不错,但要看到不足,回去后针对性地加强一下在复杂水情下的精准做窝能力。”
“是,陈导!”李默用力点头,将担忧化为动力。
孙宇推了推眼镜,脸上还残留着熬夜分析数据的疲惫,他递给陈遇一个U盘:“遇哥,这是昨晚到现在,我根据张伟提供的有限信息,对那个‘湖光山色’会所及其关联公司做的初步背景分析,虽然表层信息很干净,但有几个离岸公司的股权结构有点可疑,可能涉及到……某些敏感的领域。”他没有明说,但眼神示意了一下。
陈遇接过U盘,点了点头:“辛苦了,老孙。回去后继续深入,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别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明白。”孙宇郑重应下。
张伟则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静模样,穿着黑色polo衫,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他走到陈遇身边,低声道:“遇哥,你个人的通讯设备和行程,我已经做了最高级别的加密和模糊处理。另外,我在千岛湖本地的几个关键网络节点,临时布设了几个监控‘触角’,如果那个钱富贵或者他背后的人还敢利用本地网络搞小动作,我能第一时间发现。”
“做得好,伟哥。”陈遇由衷感谢。有张伟在背后提供技术支持,他总是能安心不少。
安排完团队事宜,陈遇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收拾行李。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振军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已知悉,胡可信,保持联系,注意安全。‘鱼叉’测试准备中。”
看到“胡可信”三个字,陈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被打消。看来胡主任的出面,果然是更高层面协调的结果。这让他对千岛湖地方政府后续的处理多了几分信心。
下午,陈遇亲自将“遇龙”战队和部分后勤人员送上返回滨城的大巴。
“回去都好好休息,总结比赛!”陈遇站在车下,对着车窗内的队员们挥手,“接下来的全国俱乐部联赛,咱们再创佳绩!”
“遇龙必胜!”队员们齐声高喊,气氛热烈,暂时冲散了之前的阴霾。
看着大巴车缓缓驶离,陈遇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留下来的王小虎和两名核心安保队员说道:“我们也走吧,去机场。”
为了安全起见,陈遇没有选择与团队同一航班,而是预订了稍晚一趟直飞滨城的航班。王小虎坚持要和他同一班飞机,贴身保护。
抵达滨城机场时,已是华灯初上。林莉亲自开着家里那辆黑色的SUV来接机,她没有带孩子们。
当看到陈遇和王小虎安然无恙地从出口走出来时,林莉一直紧绷的心弦才彻底松开。她快步上前,没有像小女生一样扑进陈遇怀里,只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吧?真的没受伤?”
“没事,你看,完好无损。”陈遇笑着张开手臂,转了个圈,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就是可惜了那件poLo衫,让那家伙给划了道口子。”
林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圈却微微泛红,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人没事就好,衣服算什么。”她这才看向旁边的王小虎,“虎子,你也辛苦了。”
“嫂子,说啥呢!保护遇哥是我应该的!”王小虎拍着胸脯,咧嘴笑道,随即又有些懊恼,“可惜让那帮龟孙子跑了!不然我非……”
“行了虎子,少说两句。”陈遇打断他,“先回家。”
车子平稳地驶向遇龙苑。路上,林莉简单说了说家里和集团的情况,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干练:“爸妈都吓坏了,特别是妈,昨晚一宿没睡好,今天早上还偷偷抹眼泪。我哄她说就是遇到了点小纠纷,已经处理好了,你回来别提细节。希希只知道你比赛赢了,天天抱着你的照片跟幼儿园小朋友显摆。安安有点咳嗽,不过不严重,吃了药好多了。”
陈遇听着妻子的叙述,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夜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夹杂着浓浓的愧疚。他知道,自己在外面拼搏、面对风险的同时,家人也在背后承受着巨大的担忧和压力。
“对了,”林莉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好笑,“毛蛋听说你的事,炸毛了,嚷嚷着要动用他家老头子的关系,把千岛湖翻个底朝天,找出那个钱富贵剥皮抽筋。让我给按住了,说你自有安排,让他别添乱。”
陈遇想象着毛蛋跳脚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这个毛蛋……回头我得好好谢谢他关心。”
副驾驶上的王小虎嘿嘿一笑:“毛蛋那小子,虽然平时骚包了点,关键时刻还是挺仗义的!”
说说笑笑间,车子开进了遇龙苑。刚停稳,别墅的门就打开了,毛凤英第一个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抱着安安的陈平,希希则像个小炮弹一样从屋里窜出来。
“爸爸!爸爸!冠军爸爸回来啦!”希希兴奋地大喊着,扑过来抱住陈遇的腿,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奖杯呢?我的大奖杯呢?”
陈遇弯腰一把将儿子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奖杯在后面托运,明天就能看到啦!希希有没有想爸爸?”
“想!超级想!”希希用力点头,搂着陈遇的脖子不放。
毛凤英走到近前,眼圈还是红的,拉着陈遇的手,上下左右地仔细看,嘴里不住地念叨:“瘦了,黑了……你说你,出去比个赛也不让人省心……”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
“妈,我真没事,你看,好好的。”陈遇赶紧放下希希,揽住母亲的肩膀,温声安慰,“就是比赛累了点,吃不好睡不好的,回来您给我好好补补。”
陈平抱着咿咿呀呀伸手要爸爸的安安走了过来,看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欣慰和一如既往的深沉关爱,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回来就好。先进屋,饭菜都热着呢。”
安安看到陈遇,立刻在爷爷怀里挣扎起来,张开小手臂,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抱!安安要爸爸抱!”
陈遇的心瞬间融化,从父亲手里接过小女儿。安安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和药味,小脸因为咳嗽还有点红,但此刻看到爸爸,笑得无比开心,用软乎乎的小脸蹭着陈遇的脸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爸爸……奖杯……安安要看……”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紧张、后怕,都在家人温暖的包围中烟消云散。陈遇抱着女儿,看着身边的父母、妻子、儿子,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责任感。这就是他重生归来,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温暖和幸福。
晚饭的气氛温馨而热闹,毛凤英恨不得把桌子都塞满,不停地给陈遇夹菜。希希兴奋地讲述着幼儿园的趣事,以及如何向小伙伴炫耀爸爸是“钓王”。安安虽然咳嗽,但精神不错,坐在宝宝椅上,自己拿着小勺子努力吃饭,弄得满脸都是饭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饭后,陈平带着希希在客厅玩新买的玩具,毛凤英和林莉收拾厨房,陈遇则抱着已经有些犯困的安安,在客厅里轻轻踱步,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看着父亲和儿子其乐融融的样子,看着怀里女儿恬静的睡颜,看着厨房里妻子和母亲忙碌的背影,陈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踏实。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技术攻坚的艰难困苦,乃至昨晚那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与眼前这平淡却真实的幸福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天鹰”虽退,但新的威胁已经浮现,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对“星煌”技术的觊觎不会停止。他肩上的担子,依然沉重。
将睡着的安安轻轻放进婴儿床,盖好被子,陈遇走到书房,打开了电脑。他需要尽快处理完积压的邮件,听取孙宇和李文博关于虎煌6.0量产进展以及“星煌”项目下一步研发计划的汇报。
夜深人静,书房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林莉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轻轻放在桌上。
“别熬太晚,刚回来,多休息。”她柔声说,手自然地搭在陈遇的肩膀上,轻轻按揉着。
陈遇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嗯,处理完这几封邮件就睡。莉,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带孩子们出去度个假吧,就我们一家人。”
林莉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和希冀,心中一软,俯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好,都听你的。你先忙,我去看看孩子们睡了没。”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陈遇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一封来自“星煌”项目组的加密邮件提示正在闪烁。他移动鼠标,点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