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点开那封来自“星煌”项目组的加密邮件,里面是关于“鱼叉”谐振干扰原型机低功率适配改造进展的简报,以及请求旭遇方面提供特定规格的、基于虎煌6.0碳布衍生出的高阻尼复合纤维薄层材料的正式函件,用于制作谐振器核心部件的支撑与隔震结构。邮件措辞严谨,效率极高,显然杨振军那边也在全力推进。
他立刻回复,表示旭遇将优先调配资源,确保所需材料在一周内交付,并抄送了孙宇和李文博,要求他们立刻协调研发中心和生产部门,启动小批量特种规格材料的制备工作。
处理完这封紧要邮件,他又快速浏览并回复了几封关于集团日常运营和战队事务的邮件。当他终于关上电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希希探进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
“爸爸,你忙完了吗?可以给我讲《钓鱼大王历险记》了吗?”小家伙怀里抱着一本色彩鲜艳的儿童绘本,脸上带着期盼。
陈遇的心瞬间柔软下来,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儿子这稚嫩的声音驱散。他站起身,走过去牵起希希的小手:“忙完了,走,爸爸给你讲故事。”
客厅里,安安已经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毛凤英和林莉正坐在沙发上低声聊着天,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家长里短的电视剧。看到陈遇出来,毛凤英立刻起身:“忙完啦?饿不饿?厨房里还温着鸡汤,我去给你盛一碗?”
“妈,不用了,晚上吃得很饱。”陈遇笑着摆手,拉着希希在沙发上坐下,将儿子搂在怀里,翻开了那本绘本,“来,希希,我们今天讲钓鱼大王怎么智斗大鲶鱼的故事……”
林莉看着父子俩依偎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温柔。她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得更小了些。
第二天一早,陈遇准时出现在旭遇集团总部。他先去了研发中心,孙宇和李文博已经等在实验室里,两人眼睛都有些发红,但精神亢奋。
“遇哥,‘鱼叉’项目需要的特种材料,技术参数我们已经消化完了,生产线调整方案也做好了,今天就能上线试制!”孙宇顶着那头更加狂野的乱发,挥舞着手里的平板电脑,语气激动,“这玩意儿对材料的高频振动衰减性能和尺寸稳定性要求真他妈变态!不过正好撞到咱们虎煌6.0的枪口上了,嘿嘿!”
李文博依旧穿着熨帖的白衬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地看着数据流:“是的,陈总。我们利用之前攻克树脂浸润不均难题时建立的区域化张力调整模型,对这次的特种薄层材料制备工艺进行了优化,理论上可以进一步提升其内部结构的均一性和阻尼效果。预计首批样品三天内可以完成制备和基础性能测试。”
“好,抓紧时间,确保万无一失。这是政治任务。”陈遇沉声道,“另外,虎煌6.0民用钓竿系列的量产进度也不能落下,市场部和渠道商都在等着。”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离开研发中心,陈遇来到王小虎的厂长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王小虎的大嗓门正在咆哮:
“……什么?‘钓立方’那边又他妈的犹豫了?理查德都被撸了,‘天鹰’都滚蛋了,他们还想干嘛?嫌咱们虎煌的价格不够‘友好’?还是被‘猎豹’那点残羹冷炙喂出感情了?”
陈遇推门进去,看到王小虎正对着电话吼着,脸涨得通红,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拍着桌子,那身深蓝色工装仿佛都随着他的怒气在抖动。陈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份报表。
看到陈遇进来,王小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对着电话那头又吼了一句:“行了!这事儿等我请示了陈总再说!你们市场部前期工作怎么做的!”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遇哥!你来得正好!气死我了!”王小虎喘着粗气,“‘钓立方’那个王董,之前看‘天鹰’不行了,跟咱们毛蛋称兄道弟,答应得好好的,全面上架咱们的虎煌旗舰系列。这临到签合同了,又他妈开始磨叽,说什么需要再评估市场反应,还暗示……暗示可能有‘更优’的选择!我优他个大头鬼!”
陈遇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王小虎刚才拍的那份市场报告扫了一眼,语气平静:“更优的选择?指的是什么?国内还有其他品牌能在高端碳布上和咱们竞争?”
“狗屁!”王小虎啐了一口,“我估摸着,是不是‘天鹰’退出前,又偷偷给了他们什么见不得人的好处?或者……又有新的搅屎棍冒出来了?”
陈平放下报表,开口道:“我和虎子刚才也在分析。‘天鹰’虽然退出了,但他们留下的渠道关系和一些暗地里的手段,未必就彻底清了。而且,盯着高端钓具市场这块肥肉的,不止‘天鹰’一家。会不会……和千岛湖那个钱富贵有关?他背后不是有境外资本吗?”
陈遇目光微凝,沉思片刻,对王小虎说:“虎子,先别急。你让市场部的人,想办法摸清楚‘钓立方’内部最近有什么人事变动,或者接触了哪些新的资本方。另外,告诉毛蛋,让他动用他的关系,从侧面敲打一下那个王董,问问他还想不想在行业里混了。”
“好!我这就去办!”王小虎摩拳擦掌,立刻拿起电话。
陈遇又看向陈平:“爸,生产这边您多费心,确保虎煌6.0的品控,这是咱们稳住阵脚的根本。另外,暹罗精密那边,虽然上次挫败了破坏行动,但保不齐对方还会有后手,让阿颂和张师傅他们绝对不能松懈。”
“放心,我心里有数。”陈平沉稳地点点头。
处理完这些紧急事务,陈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张伟已经悄无声息地等在那里,他今天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看起来更像一个沉默的大学生。
“伟哥,有发现?”陈遇示意他坐下。
张伟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网络拓扑图和数据流分析界面:“两件事。第一,对千岛湖‘湖光山色’会所及其关联公司的深度挖掘有进展。钱富贵名下的主要公司,与三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离岸公司有频繁的资金往来。其中一家离岸公司,近半年曾向一个与已知的某境外情报机构有关联的‘技术咨询’公司支付过数笔大额款项,名义是‘市场调研费’。”
他切换了一个画面,显示出一条复杂的资金链条:“虽然经过了多层伪装,但追踪到的最终Ip活动范围,与之前试图入侵我们系统、以及杨大校提到的在‘收藏家’岛屿附近活动的可疑水下潜航器的背景国有重叠。”
陈遇眼神锐利:“能确定是同一伙人吗?”
“间接证据链很强,但缺乏直接证据。”张伟冷静地回答,“对方很谨慎,用的都是跳板和肉鸡,而且有专业的数据擦除痕迹。不过,这已经足够说明,钱富贵和他背后的境外资本,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冲着高端材料技术,很可能就是‘星煌’来的。”
“第二件事呢?”陈遇追问。
“第二,”张伟切换回网络监控界面,“从昨天开始,我们监测到针对集团官网、内部oA系统,以及几家核心代工厂外部网络的试探性攻击频率明显增加,攻击源分散在全球各地,但攻击手法有很高的相似性,像是同一批人在操控不同的‘僵尸网络’进行火力侦察。重点是,有部分攻击流量,试图伪装成正常的搜索引擎爬虫,目标直指……‘星煌’项目的公开信息页面,虽然那上面只有一些不痛不痒的介绍。”
陈遇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来,打草惊蛇了。千岛湖的行动失败,让他们加快了步伐,或者……恼羞成怒了。”
“需要提升防御等级吗?或者……进行有限度的反向追踪和干扰?”张伟问道。
陈遇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防御等级按预案提升到最高,但暂时不要主动反击。对方现在是试探,我们反应过度,反而会暴露我们的防御重点和实力。让他们的拳头打在棉花上。继续密切监控,收集证据。把这些情况,同样整理一份报告,加密后发给杨大校。”
“明白。”张伟合上电脑,起身准备离开。
“伟哥,”陈遇叫住他,语气郑重,“辛苦你了。咱们在明,他们在暗,网络这条线,是咱们感知危险的重要触角,不能有丝毫松懈。”
张伟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坚定:“遇哥,放心。有我在。”
下午,陈遇主持召开了集团高管会议,听取了各部门关于虎煌6.0量产、市场推广、战队运营以及“星煌”项目配合进展的汇报。会议气氛总体积极,但也弥漫着一丝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散会后,陈遇特意留下了负责渠道管理的副总和市场总监。
“‘钓立方’的情况,虎子已经跟我反映了。”陈遇看着两人,语气平和但带着压力,“说说你们的判断和应对方案。”
市场总监是个精干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有些紧张地回答:“陈总,我们初步判断,‘钓立方’的犹豫,可能不完全是价格或产品问题。我们收到风声,可能有一家新的资本,正在接触他们,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不仅涉及产品代理,可能还包括股权层面的合作。”
“新的资本?什么背景?”陈遇问。
“还在查,非常隐蔽,似乎也是境外背景,但包装成国内的投资基金。”渠道副总接口道,他年纪稍长,经验更丰富,“陈总,我担心……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会不会和千岛湖的事情,以及网络上那些攻击有关联?他们是想在渠道上卡我们的脖子,配合技术窃取,多管齐下?”
陈遇目光深邃:“不排除这个可能。这样,你们分头行动。一,继续深挖这家新资本的真实背景;二,启动备用方案,加大与‘四海渔具’、‘钓天下’这些核心渠道商的合作力度,给予他们更有利的支持政策,确保我们的主流渠道畅通;三,让毛总(毛蛋)那边,继续对‘钓立方’施压,把‘天鹰’的前车之鉴和他们讲清楚,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是,陈总!”两人领命而去。
处理完一天的工作,陈遇感到一阵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更多是精神上的紧绷。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层出不穷,商业、网络、甚至人身安全,全方位的威胁如同无形的网,不断收紧。
他开车回家,路上接到了林莉的电话。
“晚上回来吃饭吗?妈炖了你爱喝的莲藕排骨汤。”林莉的声音温柔,带着家的气息。
“回,已经在路上了。”陈遇答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希希和安安嬉笑打闹的声音,还有毛凤英笑着劝阻的声音,他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松弛了下来。
“好,那我们等你。”
回到遇龙苑,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希希正拿着他的小钓竿,在客厅里模仿抛竿动作,嘴里还念念有词:“……看漂……轻轻一顿……扬竿!”差点把茶几上的花瓶扫到地上,吓得旁边看报纸的陈平赶紧伸手扶住。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钓的是客厅里的‘家具鱼’啊?”陈平哭笑不得。
安安则坐在儿童地毯上,摆弄着几个彩色积木,看到陈遇进来,立刻张开小手,咿咿呀呀地要抱抱。
陈遇笑着换鞋,走过去先抱起小女儿亲了亲,然后揉了揉希希的脑袋:“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听老师话?”
“我可听话了!老师还表扬我故事讲得好呢!”希希骄傲地昂起头,“我给他们讲了爸爸钓大鱼的故事!”
毛凤英端着热气腾腾的汤从厨房出来,林莉跟在后面端着炒好的菜。看着这烟火气十足的一幕,陈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无论外面风浪多大,家永远是他最宁静的港湾。
晚饭桌上,气氛轻松愉快。希希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安安努力地用勺子自己吃饭,虽然弄得满身都是。毛凤英不停地给陈遇夹菜,念叨着他又瘦了。陈平则关心地问了问集团的情况,听到陈遇说一切顺利时,才放心地点点头。
“对了,小遇,”林莉像是想起什么,说道,“爸(林国栋)这两天身体好些了,念叨着想周末去城郊那个新开的湿地公园逛逛,说那边环境好,能钓鱼。你看……”
“去,周末我们都去。”陈遇毫不犹豫地答应,“正好我也放松一下,陪爸钓钓鱼。希希,安安,咱们一起去郊游好不好?”
“好耶!去公园!去看爷爷钓鱼!”希希兴奋地举手欢呼。安安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跟着哥哥咯咯笑。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笑脸,陈遇觉得所有的压力和疲惫都是值得的。
饭后,陈遇陪着陈平在客厅喝茶。陈平抿了一口茶,看着儿子,缓缓开口道:“外面的事,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家里你放心,有我和你妈,有莉莉,我们会把家守好。你尽管去闯,去拼,但记住,凡事多留个心眼,安全第一。”
陈遇心中感动,重重地点了点头:“爸,我知道。您和妈也多注意身体。”
这时,陈遇放在茶几上的加密手机发出了特殊的震动提示。他拿起一看,是杨振军发来的加密信息。信息很短:
“‘鱼叉’首次低强度实地测试,定于明日凌晨,坐标已发。‘客人’似有察觉,监控显示异常能量波动。小心。”
陈遇眼神一凝,迅速回复:“收到。材料已安排,明日准时送达。保持联络。”
他放下手机,端起茶杯,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窗外的夜色浓重,预示着新一轮的暗流涌动。他看了一眼在旁边地毯上玩闹的儿女,和在厨房与林莉一起收拾的母亲,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