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辉南镇中心街区的枪声渐稀,唯独镇公所大院方向仍传来密集的交火声。这座青砖垒砌的院落原是当地乡绅的宅邸,如今成了日军守备队最后的堡垒。
铁柱吐掉嘴里的泥沙,靠在断墙后更换弹匣。他带领的一连已经突进到距离大院不足百米的街垒,却被三挺歪把子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死死压住。
“营长,硬冲不是办法!”狗娃猫腰窜到铁柱身边,额头被弹片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鬼子把大门用沙袋堵死了,墙上全是射击孔。”
铁柱眯眼观察着院落布局,忽然想起教导队学过的一个战例:“通知二排,从右侧民房凿墙接近。三排准备烟雾弹。”
“可是营长,教导队不是说巷战要避免爆破吗?”
“那是怕伤及百姓。”铁柱咧嘴露出森白牙齿,“现在全镇百姓都撤到西街了,给老子炸!”
片刻后,连续三声巨响震得地面发颤。右侧民房的砖墙被炸开个大洞,二排战士如出闸猛虎般涌出。几乎同时,三排投出的烟雾弹在街面形成一道屏障。
“上刺刀!”铁柱怒吼着跃出掩体。
百余名战士齐刷刷装上刺刀,雪亮的刀锋在曙光中连成一片寒光。这是支队从实战中总结的经验——在近距离突破战中,刺刀冲锋产生的心理威慑往往比子弹更有效。
果然,当抗联战士如潮水般冲破烟雾时,院墙后的日军出现了瞬间的慌乱。就这眨眼的工夫,先头班组已经冲到墙根下。
“手榴弹!”狗娃大喝。十几颗手榴弹划着弧线飞进院落,爆炸声尚未停歇,战士们已经搭起人梯翻上墙头。
铁柱第一个跃入院落,落地就势翻滚,手中刺刀精准捅进一个正在拉枪栓的日军士兵胸膛。温热的鲜血喷了他满脸,腥气激得他血脉偾张。
“三三制!散开!”他抹了把脸厉声喝道。
战士们立即按训练展开战术队形。三个战斗小组呈品字形推进,相互掩护着清理各个房间。这种经过千次演练的战术此刻显出威力,日军习惯性的各自为战在默契配合面前节节败退。
在攻占厢房的激战中,铁柱小组被两个日军机枪手堵在走廊里。
“掩护我!”新兵陈小栓突然喊道。这个平日在训练场上总掉链子的年轻人,此刻竟抱着集束手榴弹冲了出去。
机枪子弹在他身边溅起串串尘土,在即将中弹的瞬间,陈小栓奋力将手榴弹掷出。爆炸的气浪把他掀飞回来,狗娃急忙将他拖到掩体后。
“班长...我这次...没掉链子吧...”陈小栓胸口中弹,说话时嘴角溢出血沫。
狗娃紧紧攥住他的手:“好样的!你是全连的骄傲!”
此时主屋方向突然传来日语呐喊,三十多名日军在佐藤一郎带领下发起决死冲锋。这些关东军老兵显然深知已无退路,竟脱去上衣露出缠满身的炸药。
“小心人肉炸弹!”铁柱瞳孔骤缩。
千钧一发之际,赵明德带领特战队从侧翼杀到。这些精通近战的好手如同猎豹般扑入敌群,专挑日军持引爆器的手臂下手。
铁柱见状精神大振,抡起缴获的军刀劈翻一个日军曹长:“同志们!决不能让鬼子靠近!”
一场惨烈的白刃战在庭院中展开。刺刀碰撞声、怒吼声、濒死哀嚎声交织成残酷乐章。有个被刺穿腹部的战士死死抱住日军机枪手,用牙齿咬断了对方的喉咙;有个双腿炸断的班长坐在血泊中,还在不停投掷手榴弹。
铁柱在混战中与佐藤一郎狭路相逢。这个日军中队长双手握刀,步伐沉稳,显然是个剑道高手。
“支那猪,受死!”佐藤咆哮着劈来势大力沉的一刀。
铁柱举刀格挡,虎口震得发麻。连续几次交锋后,他左肩被划开深可见骨伤口。就在佐藤以为胜券在握时,铁柱突然变招,使出了王铁锤教他的反手刀。
军刀如毒蛇般钻过佐藤防御,精准刺入心窝。这个骄横的日军军官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缓缓跪倒在地。
“记住这一刀,”铁柱喘着粗气拔出军刀,“是中国老百姓教的!”
随着佐藤毙命,残余日军的抵抗彻底崩溃。当阳光完全照亮院落时,最后一声枪响归于沉寂。
满身血污的战士们开始打扫战场。铁柱拄着军刀清点人数,出发时的一百二十三人,此刻还能站立的不足八十。
“营长!找到鬼子仓库了!”通讯兵兴奋地跑来报告。
当仓库铁门被撬开时,连见多识广的铁柱都倒吸凉气。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两百多箱弹药、五十挺轻重机枪、还有堆积如山的粮食药品。
“乖乖...这够咱们用半年了!”狗娃摸着崭新的枪管喃喃道。
更让人惊喜的是在电台室发现的密码本和作战地图。赵明德如获至宝:“有了这个,咱们就能破译鬼子通讯了!”
正午时分,辉南镇完全恢复平静。镇民们陆续返回家园,看到抗联战士正在帮他们修复被战火损毁的房屋。几个老人抬着热粥来到镇公所,非要亲眼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铁柱营长。
“老总,你们真把鬼子司令宰了?”须发皆白的老塾师颤声问。
铁柱让战士抬来佐藤的尸体。当确认这就是那个曾当众砍杀十余个无辜百姓的魔鬼时,镇民们顿时哭成一片。
“苍天有眼啊!”
“我儿媳妇的仇终于报了!”
望着跪倒一片的百姓,铁柱突然明白杨帆为什么坚持要打这一仗。这不只是军事胜利,更是在沦陷区点燃的希望之火。
傍晚时分,撤退命令下达。战士们带着缴获的物资和伤员,在镇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消失在暮色里。铁柱走在最后,回头望去,辉南镇的炊烟正在晚霞中袅袅升起。
这一仗,他们不仅歼灭了日军守备队,更打出了抗联的威名。而铁柱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五十里外,得知辉南失守的关东军联队长正在暴跳如雷,一场更大规模的反扑正在酝酿。
但无论如何,经过这一夜的血火淬炼,这支队伍已经脱胎换骨。当繁星缀满夜空时,铁柱望着行军队伍中那些稚嫩而坚毅的面孔,轻声对身边的狗娃说:
“看见了吗?咱们种的种子,开始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