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刮过训练场，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战士们冻得通红的脸上。一连正在进行进攻演练，杀声震天，刺刀的寒光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
指导员陈志平站在进攻队列的侧后方，眉头紧锁。他注意到三班在推进时踩过了老乡的柴火堆，散落的木柴被军靴踩得七零八落。
“停！”陈志平吹响了哨子，快步走到三班面前，“王大勇，出列！”
三班长王大勇抹了把汗，小跑过来：“指导员，我们正在冲击敌人阵地...”
“看看你们干了什么！”陈志平指着被踩烂的柴火堆，“这是老乡过冬的柴火！咱们天天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是唱给鬼听的？”
王大勇这才注意到脚下的狼藉，脸色顿时变了：“这...这是演练...”
“演练才更要注意！”陈志平声音严厉，“养成习惯，到了真战场上还能记得住？全体都有，立正！”
三班战士面面相觑，但还是迅速整队。
“现在，我命令：三班全体，立即整理柴堆，去向老乡道歉，照价赔偿！”陈志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支队新制定的《群众纪律细则》，今晚学习会上，你们班要带头检讨。”
不远处，杨帆和政委陈知远站在坡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陈志平这个指导员，当得够较真。”杨帆嘴角带着笑意。
“就是要这样较真。”陈知远欣慰地说，“政治工作不能停留在嘴上，要落实到每一个战术动作中。”
这时，训练场上出现了新的情况。二连在进攻中遭到“敌军”顽强抵抗，伤亡较大。几个战士趴在弹坑里，不敢抬头。
“指导员，火力太猛，冲不上去啊！”一个年轻战士带着哭腔喊道。
二连指导员李新民猫着腰冲到前沿，仔细观察了“敌军”火力配置。他没有像军事干部那样直接下令强攻，而是趴在战士身边：
“小刘，记得咱们在政治课上讲的‘消灭敌人与保存自己’的辩证关系吗？”
年轻战士愣了一下：“记...记得。”
“那你说，现在硬冲合适吗？”
小刘思考片刻，眼睛突然亮了：“应该迂回！找敌人的射击死角！”
“对头！”李新民拍拍他的肩，“二班从左翼佯攻，吸引火力；一班从右翼水沟迂回。记住，既要勇敢，更要智慧！”
新的战术立即奏效。在佯攻的掩护下，一班成功迂回到“敌军”侧翼，一举端掉了火力点。
演练结束后，各连指导员聚集在营部，进行政治工作小结。
“今天三班违反群众纪律的事，大家都看到了。”陈志平首先发言，“我认为，光赔偿道歉还不够。建议让他们班今晚给全村老乡挑水，用实际行动挽回影响。”
李新民接着说：“二连那个迂回战术，其实是从政治课上的讨论得到的启发。我觉得，以后战术研究应该和政治学习更紧密结合。”
各指导员的讨论越来越热烈。有人提出要在每个排设立政治战士，有人建议把政治考核纳入军事训练评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三班长王大勇带着全班战士，扛着修缮工具站在门口。
“报告指导员！”王大勇敬礼，“我们班已经把老张家柴堆修好了，还帮全村五户孤寡老人挑了水。这是老乡写的收条。”他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按着几个红手印。
陈志平接过纸条，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知错能改，好！但是记住，遵守群众纪律不是做给谁看，是咱们队伍的本分！”
晚上，在各连的总结会上，指导员的角色更加突出。他们不仅讲评战术动作，更着重分析每一个决策背后的政治意义。
在一连，陈志平指着沙盘问：“为什么我们宁可多绕两里路，也不从李家庄直接穿过？”
战士们沉默着。
“因为李家庄正在闹瘟疫！”陈志平重重一拍桌子，“咱们穿着这身军装，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抗日队伍的形象。惊扰百姓、传播疫情，这跟鬼子伪军有什么区别？”
在二连，李新民正在组织一场特别的讨论：“今天三班战术迂回成功，大家说说，这和咱们平时学的‘灵活机动’的战略思想有什么关系？”
战士们踊跃发言，从战术层面一直讨论到战略层面。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战士突然说：
“这不就是毛主席说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吗？”
李新民眼睛一亮：“说得好！继续说！”
那个战士受到鼓励，声音也大了些：“鬼子装备好，咱们不能硬拼。要找准敌人的弱点，发挥咱们的特长...”
夜深了，指挥部里的油灯还亮着。陈知远正在审阅各连指导员的汇报材料，杨帆推门进来，递过一碗热汤。
“看来政治工作下沉的成效开始显现了。”杨帆在对面坐下，“今天演练中，各连处置突发情况更加灵活，战士们思考问题也更全面了。”
陈知远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是开始。政治工作要真正扎根基层，还需要制度保障。”
他拿出一份新拟定的《连队政治工作细则》：“这是我根据这段时间的实践总结的。里面明确了指导员的职责，还有政治战士的选拔标准。”
杨帆仔细翻阅着。细则详细规定了行军、宿营、作战等各个环节的政治工作要求，甚至细到了“宿营后第一件事是检查群众纪律”、“作战前要进行政治动员”这样的具体条款。
“有了这个，指导员工作就有章可循了。”杨帆点头，“我建议明天就下发试行。”
第二天清晨，出操的号声格外嘹亮。各连带开训练时，指导员的角色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他们不再只是跟在队伍后面做思想工作，而是真正参与到战术指挥中。
在一连的进攻演练中，陈志平直接参与了作战方案的制定。当军事干部提出要强攻一个坚固据点时，他及时提醒：
“记得我们昨天的政治课吗？‘要把敌人的优势转化为劣势’。这个据点坚固，守军必然有恃无恐。我们何不伴装败退，诱敌出击？”
新的战术很快被采纳。果然，当部队伴装溃退时，“敌军”贸然出击，落入了预设的伏击圈。
训练间隙，各连的政治战士开始发挥作用。他们组织大家学习新下发的《细则》，讨论如何在实际战斗中运用政治课上学到的原理。
一个叫张旺的战士感慨地说：“以前总觉得政治课是虚的，现在才知道，学好政治课真能打胜仗！”
夕阳西下，一天的训练结束。各连带回时，歌声格外嘹亮。那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今天唱得特别整齐，特别有力量。
在指挥部里，杨帆和陈知远听取各营的汇报。
“今天最大的收获，是战士们开始自觉用政治思维思考军事问题了。”陈知远总结道，“这才是真正的‘党指挥枪’在基层的落实。”
杨帆望向窗外，战士们正在帮老乡收拾院落。那个曾经踩坏柴堆的三班，现在成了遵守群众纪律的模范。
“看来，政治工作下沉这条路，我们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