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训练场,将新夯实的土地冻得硬如铁石。各连队按预定位置展开,战士们趴在冰冷的冻土上,呼出的白气在眉梢结成了霜。
赵明德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手持一面红色令旗。他的身旁,铁柱举着望远镜,神情专注地观察着部队的展开情况。
“老铁,看出什么问题没有?”赵明德问道。
铁柱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展开速度太慢。机枪组落后步兵组太多,掷弹筒班更是掉队了一百多米。”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赵明德点头,“传令兵!”
“到!”三个背着令旗的战士挺身而立。
“命令各连,按预定方案开始进攻演练!”
红色令旗挥下。刹那间,训练场上杀声四起。步兵班呈三角队形向前推进,这正是“三三制”战术的基本阵型。然而问题很快暴露无遗。
“停!”赵明德突然大喝,令旗猛地横摆。
杀声戛然而止。部队在原地停下,许多战士茫然地回头张望。
“二连三班,你们在干什么?”赵明德厉声问道,“你们的机枪组为什么停在原地?”
一个满脸是汗的班长跑步前来报告:“报告!机枪组说需要寻找更稳固的射击位置...”
“胡闹!”铁柱忍不住插话,“在实战中,敌人会给你们时间慢慢选位置吗?步兵已经推进到前方二百米,机枪火力却跟不上,这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
赵明德示意传令兵吹哨集合。各连连长、指导员迅速围拢到指挥台前。
“第一个问题,各兵种协同脱节。”赵明德在木板上画出示意图,“步兵推进速度是每分钟七十米,机枪组由于负重,每分钟只能前进四十米。这样打下去,各兵种就会脱节。”
“那怎么办?”一连长擦着汗问。
“调整推进节奏。步兵每前进一百米,必须停下来等待重火力跟上。同时,机枪组要提前勘察路线,选择预备阵地。”
部队重新展开。这一次,推进速度明显协调了许多。但新的问题很快出现。
“轰轰——”掷弹筒班开始试射。几发训练弹落在目标区前方,掀起阵阵尘土。
“命中目标!”掷弹筒班长兴奋地报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步兵班已经推进到离弹着点不足五十米的位置。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铁柱对着传令兵大吼,“他娘的,再往前打就炸到自己人了!”
赵明德面色凝重:“步炮协同严重失误。传我命令,所有指挥员到前面集合!”
在模拟战场的弹坑旁,赵明德指着地上的痕迹:“看见没有?如果这是实弹,这个班的弟兄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掷弹筒班长低着头:“参谋长,我们按规程操作,没想到步兵冲得这么快...”
“我们按‘三三制’要求快速突进,”步兵班长也委屈道,“谁知道炮弹会落到这么近...”
“问题出在通信联络上。”赵明德一针见血,“你们之间没有有效的沟通方式。传令兵,演示一下旗语通信!”
两个传令兵迅速就位,用红黄两色令旗打起旗语。
“这是‘准备射击’,这是‘暂停射击’,这是‘转移火力’...”赵明德一一解释,“各连必须熟练掌握这些基本旗语。”
接下来的演练中,部队开始尝试使用旗语进行联络。但由于训练时间短,配合依然生疏。有时旗语手位置不当,被地形遮挡;有时指挥员理解错误,下达了相反的命令。
“这样不行。”铁柱摇头,“太容易出错了。”
“那你说怎么办?”赵明德看向他。
铁柱思考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用号音!咱们以前打猎的时候,不同鸟叫代表不同意思。不如用军号长短音组合,表示不同指令?”
赵明德略一思索,立即拍板:“好主意!司号员!”
演练继续。在军号声的调度下,各兵种的配合明显顺畅了许多。步兵听到特定号音就会暂停前进,等待火力准备;机枪组听到另一种号音就会迅速前移阵地;掷弹筒班则根据号音调整射击目标。
但考验还远未结束。
在模拟夺取最后一道防线的演练中,一个意外发生了。由于传令兵在奔跑中摔倒,命令未能及时送达,导致一个步兵班在机枪火力尚未延伸的情况下就发起冲锋,整个进攻序列顿时大乱。
“停止演练!”赵明德的声音已经沙哑。
全体官兵集合在训练场中央。刺骨的寒风中,每个人都汗流浃背。
“今天暴露的问题,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多。”赵明德环视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但是,发现问题就是好事。记住今天的教训:现代战争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整体协同。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让全军覆没。”
铁柱接过话头:“从明天开始,各连每天进行两小时的协同训练。特别是通信联络,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夜幕降临,指挥部的油灯一直亮到深夜。赵明德在总结报告上写道:“...步机枪协同需改进推进节奏,步炮协同需建立可靠的通信体系,各兵种之间的默契需要长期训练...”
杨帆推门进来,拿起报告仔细阅读。
“问题很多啊。”他轻轻放下报告,“但是方向是对的。今天有多少人受伤?”
“十七个轻伤, mostly是演练中摔倒或者碰撞。”赵明德回答,“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是在训练场上付出这些代价,而不是在战场上。”
铁柱端着一锅热腾腾的土豆进来:“炊事班给加的餐。今天可把兄弟们累坏了。”
杨帆拿起一个土豆,若有所思:“记得我们刚起事的时候,就几十条枪,哪讲究什么兵种协同。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了机枪,有了掷弹筒,将来还会有更多重武器。不学会协同作战,这些装备反而会成为负担。”
“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铁柱啃着土豆,“以前总觉得打仗就是勇猛冲锋,现在才知道里面的学问这么大。那个‘三三制’,看着简单,真要配合好了,威力真是不小。”
“这才只是开始。”赵明德铺开新的训练计划,“下一步,我们要把侦察、工兵等专业分队也纳入合成训练。”
窗外,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蜕变。从游击到正规,从散漫到协同,每一步都充满挑战,但每一步都坚定有力。
第二天清晨,军号声照常响起。训练场上,各连队已经就位。虽然昨天的疲惫还未完全消退,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更加坚定。他们知道,这些汗水终将在未来的战场上,换来更多兄弟的生还,换来对敌人更有效的打击。
在指挥台上,铁柱亲自举着令旗。这位曾经最抵触正规化的老将,如今成了新战术最积极的推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