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涧的声威,随着几次干净利落的战斗胜利和政治攻势的显效,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波纹逐渐触及到周边那些原本若即若离、各自为战的山林队。这些队伍,成分复杂,有的是原东北军溃散后不愿投降的零散部队,有的是不堪日伪压迫拉起杆子的绿林武装,也有的是地方士绅组织的保乡团。他们打着抗日的旗号,但往往首鼠两端,既怕被日军剿灭,又担心被抗联“吞并”,一直在夹缝中艰难求存。
如今,风向似乎变了。杨帆支队不仅没被鬼子剿灭,反而越打越强,装备越来越好,甚至还能搞出掷弹筒那样的“重武器”,更频频传出有伪军整班投诚的消息。这让几股较大的山林队头领坐不住了。
首先找上门来的是“镇北风”李寿山。他原是东北军一个连长,部下有百十号人,装备相对整齐,但一直被日军挤压在老鸹岭一带,补给困难,处境艰难。他派来了自己的副手,一个叫马老五的汉子,此人一脸精明,说话滴水不漏。
“杨司令威名远播,我们李司令十分钦佩。”马老五在指挥部里拱手说道,眼睛却不住地打量洞内的环境和人员,“如今鬼子势大,咱们这些小股队伍,若再不抱团,只怕迟早被各个击破。李司令的意思,是想和贵部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
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想借杨帆的势,但又不想完全交出兵权。
杨帆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安排马老五住下,好吃好喝招待,让他“看看再说”。
紧接着,“草上飞”赵永江也派人来了。赵永江是胡子出身,手下七八十人,悍勇但纪律散漫,常年流窜在几县交界。他的使者说话就更直白了:“我们大当家的说了,杨司令是条好汉,跟着你干,有肉吃,有枪拿!但咱们兄弟自在惯了,受不得太多拘束。”
面对这些试探,杨帆召集陈明、青山、王老蔫等人商议。
“李寿山是想借我们的力量自保,赵永江则是看中了我们的装备和补给。”陈明一针见血地分析,“都不是真心想接受改编。”
青山沉吟道:“统战工作,不能急于求成。但他们主动靠拢,是个好迹象。关键在于,我们能否展现出足够让他们信服的实力和诚意,同时也要让他们明白,只有接受统一指挥,才能真正生存和发展。”
王老蔫阴恻恻地补充:“得防着他们脚踩两只船,甚至被鬼子利用。”
杨帆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他深知,处理这类问题,比打一场硬仗更需要智慧和耐心。单纯的武力威慑不行,一味的怀柔让步更不行。
几天后,杨帆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邀请李寿山、赵永江以及其他两股较小山林队的头领,前来鹰嘴涧“观摩交流”,并观看支队的一次“例行战术演练”。
几位头领将信将疑地来了,身边都带着精干的护卫。杨帆以礼相待,亲自陪同。
演练场上,当看到支队士兵以疏散而灵活的“三三制”队形,在模拟的复杂地形中快速跃进、紧密配合,机枪和掷弹筒火力精准而有序时,几位头领的脸色都变了。他们打过仗,看得出这绝不是花架子,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极其高效的进攻方式。尤其是当王铁锤带着人,将几具自制的掷弹筒推出来,进行实弹射击,炮弹准确地落在预设目标上,炸起冲天尘土时,赵永江的眼睛都直了。
“杨……杨司令,这……这炮是你们自己造的?”赵永江难以置信地问。
杨帆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土法子,让赵当家见笑了。主要是兄弟们肯动脑子,敢摸索。”
随后,杨帆又安排他们参观了修械所(部分区域)、被服厂和井然有序的营地。虽然没有展示核心机密,但那种蓬勃的生气、严明的纪律和自力更生的能力,给这些头领留下了深刻印象。
晚上,杨帆设宴款待。酒过三巡,他不谈合并,只谈抗日形势,谈国际战局,谈未来东北的光复,话语间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和宏大的格局。
“诸位当家,”杨帆举起酒杯,目光扫过众人,“咱们今天能坐在一起,就是因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打鬼子!我杨帆在此表态,只要是真心抗日的队伍,都是我杨帆的朋友,是抗日联军的朋友!我们不强求谁必须加入我们,但我们愿意与诸位分享情报,协同作战,甚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一些帮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但是,我也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抗日是严肃的事业,不是请客吃饭。要想成事,就必须有统一的指挥,严明的纪律!各自为战,一盘散沙,最终只能被鬼子一口口吃掉!是继续在自己的小山头里担惊受怕,还是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干一番真正的事业,诸位当家可以慢慢考虑。”
他没有逼迫,而是给出了一个更具弹性的方案:成立“磐石地区抗日同盟军”,杨帆部为核心,各山林队保持相对独立性,但需接受同盟军指挥部的统一作战协调和基本纪律约束,并根据贡献分享战利品和部分补给。
这个方案,既保留了各队的部分自主权,又确立了杨帆的领导地位和统一指挥的原则,显示出极高的政治手腕和驾驭能力。
李寿山沉吟良久,第一个表态:“杨司令胸怀坦荡,谋略深远,我李寿山服了!愿意加入同盟,听从调遣!”
赵永江看着杨帆,又想想白天看到的实力,把心一横:“妈的,跟着杨司令干,有奔头!我赵永江也干了!”
另外两股小队伍见状,也纷纷表态加入。
一场看似棘手的整合,在杨帆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的手段下,顺利达成。抗日同盟的力量得到极大增强,控制区域和活动范围也随之扩大。杨帆的威望,在更广阔的范围内建立起来。统一战线的旗帜,在这片白山黑水间,飘扬得更加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