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涧的初夏,草木葳蕤,为秘密活动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在军事训练掀起“战术革命”的同时,另一条看不见的战线——政治攻势,也在青山和陈知远等人的推动下,悄然展开。这条战线不追求刀光剑影,目标却直指敌人最薄弱的环节:伪军的军心。
支队党委深入学习领会了党中央关于“瓦解敌军”的指示精神,并结合东北实际,制定了针对伪军的“良心”运动策略。青山在干部会上强调:“伪军大多是被迫或为生计所迫的中国人,骨子里流淌着和我们一样的血。他们不是铁板一块,是我们能够争取、也必须争取的力量!我们要用政治的攻势,去瓦解他们的斗志,唤醒他们的民族良心!”
一场无声的“攻心战”开始了。
传单,如同雪片般飞向敌营。
陈知远发挥其文笔优势,亲自起草了多种版本的传单。内容直白而富有感染力,没有空洞的口号,而是从伪军士兵最切身的痛苦和顾虑入手:
“伪军弟兄们:你们在替谁卖命?是逼得你们家破人亡的日本人!他们吃着大米白面,你们吃着掺沙子的杂合面;他们拿着高饷,你们连养家糊口都难!想想你们家里的爹娘妻儿,他们正被鬼子汉奸欺压,而你们却在为他们卖命,良心何安?”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抗日联军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专打日本鬼子和铁杆汉奸!携枪来归,优待俘虏;调转枪口,立功受奖!莫要再为虎作伥,留下千古骂名!”
“想想吧,等抗战胜利那天,你们如何面对家乡父老?是作为民族的罪人,还是迷途知返的勇士?”
这些传单由王老蔫的情报网和外围民兵,利用夜色掩护,像播种一样,撒向伪军据点周围、他们常走的道路、甚至想办法塞进他们的营房。有时是用弓箭射进去,有时是趁他们出操时从远处用投石索抛进去,有时则通过内线直接散发。传单用粗糙的土纸印制,字迹或许不清,但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着那些本就意志不坚的伪军士兵的心。
阵地喊话,则是在特定时机进行的、更直接的“心理战”。
支队从各连选拔了一些口齿清晰、胆大心细的战士,由青山和陈知远进行专门培训,学习喊话技巧和内容。他们选择在夜深人静、伪军哨兵疲惫困倦之时,潜伏到据点外围相对安全的位置,用铁皮喇叭进行喊话。
“碉堡里的伪军弟兄们!我们是抗日联军!今天不打枪,就跟你们唠唠嗑!”
“王家庄的李老四在不在?你娘托我们给你带句话,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就盼着你平平安安!”
“鬼子长不了啦!欧洲那边德国佬快顶不住了,小日本是秋后的蚂蚱!你们还要给他们陪葬吗?”
“想想你们当兵的初衷,是为了保家卫国,还是为了帮着鬼子祸害咱自己的乡亲?”
喊话的内容极具针对性,有时点名道姓,有时谈及国际形势,有时诉诸乡情亲情。起初,碉堡里还会传来伪军军官的呵斥和零星的枪声,但渐渐的,枪声少了,更多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显然,许多伪军士兵在默默地听,这些话刺中了他们内心最隐秘的痛处和恐惧。
“暗箭”网络也在此刻发挥了独特作用。 李秀芹(青竹)利用在文化供应社的便利,有时会“无意中”将一些宣传品混入送往伪军机构的文具纸张中。赵永贵(磐石)则在警察署内部,利用各种机会,在伪警察中散布“鬼子要完蛋”、“抗联势力越来越大”的言论,加剧他们的恐慌和动摇。
政治攻势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伪军本就并不牢固的心理堤坝。
效果,在潜移默化中开始显现。
最先出现的是消极怠工。一些伪军巡逻队遇到抗联活动,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远远地放几枪就回去交差,甚至故意走漏风声。
接着,零星携带武器投诚的事件开始出现。
一天夜里,黑石砬子据点的一个伪军班长,带着两个心腹士兵,趁着站岗的机会,背着一挺轻机枪和几支步枪,偷偷溜出据点,按照传单上暗示的路线,找到了接应的民兵,被顺利带回了鹰嘴涧。
他们见到杨帆时,仍然心有余悸,但眼神中充满了找到归宿的激动。那个班长说:“长官……你们那些传单,还有晚上喊的话……句句都戳在俺们心窝子上。早就想过来了,就是怕……怕你们不信,怕被鬼子抓住。这回是下了决心了!”
杨帆亲自接待了他们,给予了优待,并安排青山对他们进行进一步的教育和整编。这件事在支队和伪军中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像这样的小规模投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又发生了好几起。虽然数量不多,但意义重大。它证明了政治攻势的有效性,极大地鼓舞了支队官兵的士气,也像投入敌营的石子,激起了更广泛的涟漪,让更多的伪军士兵看到了另一条出路。
杨帆对青山和陈知远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军事打击是硬刀子,政治攻势是软刀子。有时候,这软刀子比硬刀子还厉害!这项工作,要长期坚持,不断深化!”
瓦解敌军的种子已经播下,并开始发芽。这条无形的战线,正与军事斗争相互配合,一点点地侵蚀着日伪统治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