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终局·回声》
香港,维多利亚港。
曾经璀璨的东方之珠,如今已沦为一片钢铁与血肉交织的混沌战场。锈蚀之主——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物,而是一个由无数生锈齿轮、断裂的传送带、扭曲的钢筋和蠕动黑色油质触手构成的,不断自我拆解又重组的巨大集合体——它的核心,一座如同坏死心脏般搏动的锈蚀王座,正悬浮在港岛上空。
王座之下,是最终决战的舞台。
陈浩南浑身是血,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是被一条液压管触手生生绞断的。但他右手中的那柄“斩邪”——一柄由林正英传承,又经小犹太用底层代码重新编译过的桃木剑变体——正散发着不屈的微光。剑身不再是木质纹理,而是流淌着湛蓝的数据流与古朴的朱砂符印。
“撑住!就系佢个核心!”陈浩南嘶吼着,声音在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中几乎微不可闻。
他身边,是这场战争中残存的所有力量。
o记总督察黄志诚,握着一把特制的“破障”霰弹枪,每一发子弹都填充着黑盐与磁粉,轰击在锈蚀之主的钢铁躯壳上,炸开一片片短暂的寂静区域。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深沉与算计,只剩下纯粹的、对抗非人恐怖的决绝。
三元手中的符咒手枪已经过热,枪管微微发红,她干脆扯下脖子上挂着的,由赛博道士开光的U盘护身符,将其像手榴弹一样掷出,U盘在触碰到一条袭来的齿轮触手时爆开,化作无数金色的防火墙符文,暂时瘫痪了那条触手的活动。
小犹太坐在一辆被改装成移动指挥车的厢式货车里,十指在虚拟键盘上狂舞。她的眼镜片上瀑布般流淌着代码。她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欺骗”,不断地给锈蚀之主的核心注入逻辑悖论与无限循环,试图为陈浩南创造那唯一的机会。
“浩南!数据屏障打开了一条通路,只有三秒!”小犹太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极度的疲惫。
“三秒,够啦!”陈浩南咆哮一声,用尽全身力气跃起。
时间仿佛被拉长。他脚下是翻涌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黑色海水,头顶是那座不断滴落腐蚀性油污的锈蚀王座。他能看到王座中央,那颗由无数细小齿轮咬合而成的“心脏”在缓缓搏动,每一次收缩,都让整个香港的灯光为之明灭。
第一秒,他躲开了一条横扫而来的巨型链条。
第二秒,他将“斩邪”剑对准了那颗齿轮心脏。
第三秒,剑尖触及冰冷的金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老旧机器终于停止运转的、漫长而疲惫的 “咔……锵……”。
锈蚀之主那庞大的、令人疯狂的躯体,瞬间凝固。所有的齿轮停止了转动,所有蠕动的触手僵直在半空,然后,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开始从外部一点点崩解,化作最细微的锈蚀尘埃,簌簌落下,落入维多利亚港,将海水染成一片污浊的赭红色。
笼罩在香港上空数月之久的、混合着机油与腐烂气味的铁锈色浓雾,开始缓缓消散。
一缕久违的、金黄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一个月后。
表面上看,香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政府的危机管理委员会高效运转,清理废墟,修复基础设施。新闻里充斥着“伟大胜利”、“人类勇气赞歌”的报道。那些关于齿轮、触手和不可名状之物的记忆,被官方统一归结为一种“罕见的集体幻觉症”与极端恶劣的工业事故叠加的悲剧。
铜锣湾,一家新开的茶餐厅。
陈浩南的断臂已经接上了先进的生物义肢,外面套着简单的衬衫,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他和大飞对坐着,吃着菠萝油。
“丢,谂翻转头,都唔知系发梦定真系发生过。”大飞咬了一口菠萝包,含糊不清地说,“啲齿轮啊,触手啊,宜家冚唪唥唔见嗮。”
陈浩南看着窗外车水马龙,阳光明媚,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的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无法磨灭的疲惫与惊悸。那柄“斩邪”已经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段普通的焦黑木炭,被他收藏在家中。
“过去就由佢过去啦,最重要系人无事。”他轻声说,像是在安慰大飞,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o记总部,黄志诚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俯瞰着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封存的、标着“绝密·锈蚀事件”的档案。他知道,这里面记录的真相,或许永远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刘建明走进来,递给他一杯咖啡。
“黄Sir,睇开啲,个天终於晴返。”刘建明说道,语气平静。
黄志诚接过咖啡,没有回头:“系啊,天晴了。但你有冇觉得,呢种平静,有啲太过……完美?”
刘建明笑了笑,没有回答。两人心照不宣,有些伤口,即使愈合,也会留下永久的疤痕,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深水埗,一间重新布置过的电子工作室。
小犹太正在整理设备,大部分用于对抗锈蚀之主的黑客工具都被她封存了起来。她只想回归普通的生活。方展博来看她,手里拎着外卖盒饭。
“喂,高手,食饭先啦!股市今日又升咗两百点,世界几美好。”方展博笑嘻嘻地说,试图驱散工作室里残留的凝重气氛。
小犹太笑了笑,接过盒饭。就在这时,她旁边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老旧电脑显示器,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屏幕中央快速闪过一个进度条,瞬间达到100%,然后生成一个名为 《project:港诡朋克2.0》的文件夹图标,随即屏幕又暗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小犹太的动作顿住了,瞳孔微微收缩。她猛地转头看向那台显示器,又看了看正埋头吃饭,对此毫无察觉的方展博。一股寒意从脊椎悄然爬升。
又过了几日,股市收盘后。
方展博独自留在自己的经纪行里。巨大的液晶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最终定格,今日恒指微跌,但整体平稳。他满意地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世界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由数字和K线图构成的理性轨道。
为了放松,他随手打开了桌上那台颇有年代感的古董收音机。这是他从一个旧货市场淘来的,喜欢它播放老歌时那种独特的“沙沙”质感。
他调着频段,寻找音乐台。突然,一阵强烈的干扰噪音响起,盖过了所有的频道。
“滋啦——滋——…这里是…英国殖民统治…于今日…正式结束…—滋——…但这不是回归…是交接…向更高维度的存在…完成权柄的…移交…——滋啦——…香港…沦陷…重复…香港…沦陷…”
噪音中的语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某种非人的、仿佛金属摩擦的旁白声。那内容却让方展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不是他认知中1997年的任何一段广播!这声音……这内容……
他猛地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收音机,却怎么也关不掉。那噪音持续了将近十秒,才骤然消失,收音机里重新传出了谭咏麟的《爱情陷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电磁干扰造成的幻觉。
方展博脸色煞白,额头沁出冷汗。他惊恐地环顾四周,窗外是华灯初上、一片祥和的香港夜景。可刚才那段广播,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他这一个月来努力构建的所有平静假象。
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想打给小犹太,想打给陈浩南,想告诉任何人他听到的恐怖信息。
但就在他按下第一个号码之前——
客厅的电视,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桌上的电脑音箱,甚至窗外写字楼的巨型LEd广告屏……香港范围内,所有处于开启状态的电子设备,屏幕都在瞬间闪烁了一下,音频输出口同时传出一个平静、低沉、不带任何感情,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男声。那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欢迎收听锈蚀之主广播电台。”
声音微微停顿,香港的夜空似乎在这一刻都为之寂静。
“下一站:2046年机械灵薄狱。”
声音消失,所有设备恢复正常。
方展博僵在原地,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弹跳了一下,屏幕碎裂,如同他刚刚重建的世界观。
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没有人表现出异常,或许有人听到了,只当是又一次奇怪的信号干扰。但方展博知道,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同了。
他们击败的,或许只是一个投影,一个先锋。真正的“东西”,从未离开,或许它本身就是这个宇宙规则的一部分,是建立在理性废墟之上的、冰冷的、机械式的宿命。
香港的灯火依旧璀璨,但在方展博眼中,那光芒之下,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等待着在特定时刻(2046年?)彻底显形的、钢铁的坟墓。
战斗从未结束,只是进入了下一回合的倒计时。
而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手究竟是谁。